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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9月9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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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嘎山守望者(中)
2012-09-09

■ 编剧:杨单树 尹向东

当年陪洛克的纳西族向导

编者按:贡嘎山,蜀山之王,人类精神高度的象征之一。 随着“优先发展旅游业”战略的实施,核心景区稻城亚丁和海螺沟及贡嘎山的打造与精神品位升级理所当然将成为未来我州的重要工作之一。然而,对核心景区打造(其内涵正是在于景区精神品位的升级)的重点并不在于对“风景”的外包装,而是对其精神和内涵的理解和注入。迄今为止,尚没有一部文学、艺术等方面的作品堪能体现贡嘎山的内在精神。为引导人们对其精神高度的向往,即对贡嘎山所代表着的人类“庄严、肃穆、崇高”精神的向往,我州作家杨丹叔(笔名杨单树)、尹向东联手用近一年的时间精心写作,打磨出电影剧本《贡嘎山守望者》,对贡嘎山内在精神进行深度挖掘。该剧本通过牧民降泽与洛克、中国登山队长王志国之间的精神感应的故事以及降泽一家和村民的生活故事,形象地展现出了人类对“庄严、肃穆、崇高”生活的向往和坚守。该剧本唯美地展现了贡嘎山庄严、崇高、神圣之大美,可以说该剧本不失为贡嘎山的一张内在精神的名片或曰“形象代言人”。本报刊发该剧本,就是希望能与读者一同“守望贡嘎山”。

镜头十六

村子里立即就召集起了一支由精壮汉子组成的营救队伍开赴贡嘎山,降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镜头十七

一个晴朗的早晨。

莽号声、颂经声交织在一起……

蓝天之中,袅袅桑烟升起……

火葬场地位于一片开阔地。火葬坑上架着形如宝塔的木柴。四周是身着绛红色袈裟的颂经的僧人。

围绕着火葬坑,戴着狰狞面具的僧人踏着祭祀的舞步,举行着村子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驱鬼与招魂仪式。

火焰升腾起来了;火越燃越旺……

王志国队长安魂于贡嘎山;另一名受重伤的队员被村民们护送着离开了村子。

镜头十八

洛克亲手插上嘛呢旗杆的山坡。

降泽和梅朵正在插上第二根嘛呢旗杆。

此时,降泽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巨大悲痛,失声痛哭起来。他长时间地蹲在嘛呢旗杆前,双肩因抽泣而止不住地上下耸动着……

梅朵走上前,拍拍降泽的肩膀,轻声地说:“别再难过了。王队长已经到了天堂;看看那些彩云,王队长的灵魂就在那里。看见你伤心,王队长会不安的。再说了,你的一滴眼泪,在天堂里,将会降下一场冰雹。”

降泽以巨大的意志,强忍住了悲伤。降泽对着贡嘎山顶长长地叹了一声气,然后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贡嘎神山说:“没有想到哦,队长他就这个样子住下来了……”

第二根嘛呢旗杆被树立起来了。五色的经幡在风中翻动着,啪啪作响,撕裂着天空……

镜头十九

四季更替。贡嘎山腰上的灌木青了又黄了,黄了又青了。

降泽家的藏房内,那台收音机被搁置在了藏桌边的柜子上,已蒙上了一层灰尘。

梅朵在屋里忙碌着。她的动作已显笨拙。她腆着巨大的肚子;刚收拾完灶头,肚子忽然一阵绞痛,她急忙向牛圈走去……

镜头二十

青色片石砌就的牦牛圈,映衬着清晨远处美丽的风景……

牛圈内,响起清脆的婴儿的啼哭声……

镜头二十一

日常生活镜头。

一群牛场孩子跟在牛犊后面疯跑。

梅朵呼唤儿子甲马的模样……

镜头二十二

大雪纷飞的初冬。

降泽跟在牛群后面。

巍峨壮丽的贡嘎神山隐隐约约地呈现在道路的前方……

镜头二十三

初夏。

高山海子边,降泽正对着贡嘎雪山磕长头,口中念念有词,祈福众生。

海子四周如地毯般的花海,贡嘎山蝴蝶在花海中翻飞……

镜头二十四

金黄色的贡嘎山美丽的秋景。

降泽静静地端坐在嘛呢旗杆下,出神地注目着寺庙边的那块平坦地。

镜头闪回,将降泽内心的想象呈现为真实生活的画面:洛克、降泽、王志国三人亲如兄弟,围绕着嘛呢旗杆长袖飘飘、逍遥自在地跳着锅庄……

镜头二十五

降泽围绕贡嘎山转经,虔诚地磕着长头,渐渐地人到中年。

镜头二十六

甲马已是一个壮实的青年,和一帮朋友坐在草地上听录音机,录音机里播放着流行歌曲《跟着感觉走》。

一个走南闯北名叫仁青的年轻人正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地向大伙讲述着外面精彩的世界。仁青身着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刚改革开放时内地最流行的港衫、白色大喇叭裤,脚上穿着一双溜尖的红色皮鞋;甲马身着最传统的镶花边图案的羊皮藏袍、脚穿传统的藏靴;其他人则分别着藏装、汉装组合的个性化的各式服装,脚上分别穿着雨靴、敞开的黑色牛皮靴以及军鞋等。

甲马等人围着仁青,坐姿各异、但面部的表情一样,皆露出对外面世界的无限向往且不可思议的神情。贡嘎山以万年不变的神圣与庄严静静地矗立在他们的背后。

在蓝天、白云、野花盛开的春天的草原与纷飞的蝴蝶的映衬下,甲马等人组成了一组奇异的生命群雕。此情此景,贡嘎山蝴蝶作为贯穿整个影片的“灵魂主角”,以暗示性的镜头作深刻地表达。

远景。梅朵在金灿灿的黄昏的天幕下,以牧歌一样悠长的声音呼唤老三多吉的名字……

镜头二十七

一盏照明度极低的硕大的白炽灯照着降泽的老屋。老屋灶边的墙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铜水瓢,看上去像是一堵铜水瓢的陈列墙;灶头上一层层地垒放着大小不一的白色铝锅,看上去像是白色铝锅的陈列处;藏桌边的柜子上,依然放着那台收音机,收音机被小心翼翼地擦拭过,除了岁月的痕迹,上面没有一丝灰尘,给人的感官印象是:藏桌的位置以及放在上面的收音机是整个房子最神圣的一处地方,收音机如同神像一样地被供奉在那里。

降泽一家人团坐在一块吃晚饭。老二才旦也从镇上的学校回到家里。

降泽端着白银包边的珍贵的木碗缓缓地喝着青稞酒。其神态端庄、安宁、慈祥。

甲马挼着糌粑,一次次抬头看着喝酒的父亲,欲言又止。几番犹豫后,甲马终于开口说到:“阿爸,我想随仁青去外面闯闯。”

降泽放下酒碗,看着甲马,一时没有明白他说的,问到:“去外面?”

甲马说:“嗯,先去康定,跟仁青一块儿做些生意;挣到了钱,一家人都可以出去了。”

降泽瞪大了眼睛,但神态依然端庄、安宁和慈祥,问道:“一家人都出去?”

甲马说:“是啊,现在谁愿意一辈子呆在这个偏避的地方呢。”

降泽的怒火已然升腾起来,说:“这是祖祖辈辈生活过来的地方;你没看到外面的人到我们这里,没一个不说这儿好的,没一个不喜欢这地方的。”

才旦插话说:“阿爸,那些都是老观念了。”

甲马说:“是啊,外面的人都说这儿好,那不过是说说而已,他们说过了,还不是一拍勾子就走了。就算你一直等的那个洛克,都四十多年了,还不是没有再来。外面人一时说的话,我们不要当真。”

降泽一拍藏桌,气愤地说:“你们知道个啥,洛克总有一天会来这里的。你哪儿也不准去,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这儿才有守得住的幸福。”

甲马阴沉着脸,不敢再吱声。甲马端上碗,去了别的屋里。

才旦也低下头来,悄无声息地吃东西。

幼小的多吉,起初还调皮地看着他们说话;见父亲发火,赶忙依偎在梅朵的怀里……

镜头二十八

上午。降泽的藏房内。

降泽坐在藏桌边喝茶。阳光透过木质方格窗照射进来。

阳光照射到收音机上的特写镜头。

阳光、阳光里幻变的淡淡的蓝色烟雾、木质方格窗、挂满铜瓢的墙、灶台上的铝锅塔、藏桌上的收音机以及慈祥、安宁、从容的降泽与其家人,构成了一幅令观者无不向往的温馨和美的家园画境。

梅朵从孩子们的房间里急匆匆地跑出来,说:“甲马走了。”

降泽淡定地说:“他习惯早起的。”

梅朵说:“他一定是和仁青去康定了。”

降泽无语。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怅然若失。

梅朵去房里叫醒才旦。才旦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老三多吉散披着藏袍,也跟着从房里走出来。

降泽平和地问到:“才旦,甲马几时走的?”

才旦道:“我不知道。我睡得很沉。”

梅朵说:“甲马昨晚没给你说什么?”

才旦说:“没说什么,和平时一样的。”

多吉忽然嚷到:“阿哥甲马去哪儿了?”

……

镜头二十九

降泽放牧牛群的画面。

降泽沿着那条出寨子的小路极目眺望。

小路弯弯曲曲,盘旋几圈后,消隐在远处的如梦如画的山麓……

镜头三十

季节更替。日月流迁。

深秋万山皆黄的黄昏。降泽站在自家房屋顶的平台上,注视着远方的小路。

贡嘎山四周壮丽的大好山河,全景呈现在观者的眼前。

多吉已上中学了。多吉沿着独木楼梯爬上平台,喊到:“阿爸,吃饭了。”

降泽点点头,但没有动。

多吉走到降泽身边,也望向远方,说:“阿哥甲马走了这么些年,没回来过一趟呢。”

降泽点头,但依然没有动。父子俩沉默良久。

梅朵在楼下的房里喊到:“快下来哦,有客人来了。”

屋内。仁青盘腿坐在藏床上。降泽和多吉走进屋。相互礼节性地打过招呼后,降泽坐下来。

降泽问:“甲马又带啥话来了?”

仁青道:“甲马啥子都很好。他叫我告诉你们,别为他担心;他带了些钱回来。”

说着,仁青从藏袍里拿出一叠崭新的十元面值的钞票,放到藏桌上。

降泽说:“住在这里,这么多钱对我们没啥用处。他一个人在外面闯,要用钱;你把钱带回去给他。”

仁青道:“甲马一直叮嘱我,一定要交给你们的。我不能再带回去。”

降泽说:“他不能自己回来一趟?你还不是一样地在外面瞎跑,咋个就可以经常回来呢?”

仁青道:“我咋个敢和甲马比哦。我只是小打小闹,不过挣点小钱罢了。你们家甲马是有大思想的人;他说等他挣了大钱后,就回来接你们出去。”

降泽沉默不语。

梅朵还在继续打听:“成都是咋样的一个地方?我听说那里的人比我们这儿的牦牛都还要多。甲马在那里习惯啵?甲马瘦了啵?”

交谈中,才旦神情专注地听着,不漏过大人们说的每一句话。看上去,才旦有一种灵魂出窍了的恍惚感,脸上写满了无限的神往……

镜头三十一

甲马、才旦、多吉三兄弟的卧房。

才旦睡的床,已收拾整洁;床上已没有了被子。

梅朵看着空床,若有所思……

镜头三十二

夜晚。降泽、梅朵、多吉三人在家中。

降泽往木碗里倒酒。梅朵在灶头边忙碌。多吉无所事事,坐在藏桌边的藏床上。

降泽端起酒碗,语气淡然地问忙碌着的梅朵:“才旦呢,咋个一整天都没见到他呢?”

梅朵停住手上的工作,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作何回答。多吉把头深深地低下去,不敢看父亲。

降泽发现了他们的异样,问:“咋个回事?”

梅朵这才吞吞吐吐地道:“才旦……恐怕是也走了哦。”

降泽闷闷不乐地说:“也走了?走吧……都走吧。”

梅朵转而问多吉:“多吉,你阿哥没给你说啥?”

多吉嗫嗫嚅嚅地回答道:“才旦昨晚上说他要去找阿哥甲马。他说他不想读书了。他说他不敢给阿爸说。他一大早悄悄就走了。”

……

镜头三十三

梅朵日常生活的画面。

梅朵正在挤奶。以牛圈为现场,贡嘎神山为背景……构成一幅田园牧歌的画境。

梅朵忽然感觉到腹部一阵疼痛。她停下活路,两手紧紧按着腹部,蜷曲在地上。母牦牛有灵性地转过头来,用舌头轻柔地舔梅朵的脸;两眼深情地俯看着梅朵……

镜头三十四

梅朵腹部的疼痛表现出越来越频繁。

梅朵日渐消瘦下去。

梅朵终于再也不能下床了……

多吉去学校请假。回家。终日陪伴在母亲身边……

镜头三十五

进村寨的小路。

一辆“城市猎人”牌的吉普车从小路的远处,由远而近。吉普车飞奔着;一路扬起的尘土像一条巨龙,跟在吉普车的后面翻滚着。

镜头三十六

几个山村牧童奔跑着;直奔向正在忙碌着的降泽;口里高声喊着“甲马回来了……甲马回来了……”

自从登山队长王志国埋骨于贡嘎山的那天起,降泽就开始了刻石经的工作。他不分秋冬与春夏,在村寨的四周寻找吉祥的石头;一个人将那些石头背到插有嘛呢旗杆的山腰处。每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从贡嘎山顶透出来,照在村寨的时候,降泽便准时地坐在石堆旁,开始了他将用一生去完成的工作。降泽把刻上六字真言的石头一块一块地码起来;二十年如一日,石头已码成了一道墙,沿着山脊一直延伸上去好几百米。如今,石经墙已成为村寨的又一处圣地。

降泽放下手里的活计,在牧童的簇拥下,赶往家中……

镜头三十七

降泽的藏房内。

甲马身着一套质地不太好的花格子西装,一手提着“大哥大”,一手握着母亲的手。甲马满脸焦虑地望着憔悴的母亲。

仁青和一个名叫小杨的青春时髦的汉地女子,站在甲马的边上。

看见降泽走进屋里,甲马用隐含着些许责问的口气说:“阿爸,咋过不把阿妈送到医院去呢?”

梅朵抬起枯瘦无力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去哪里都没有用的。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

多吉说:“阿爸请了活佛来给阿妈看过;寺庙里一直都在给阿妈念祈福的经。阿妈一直都在吃藏药。”

……

镜头三十八

傍晚。甲马、仁青和小杨坐在降泽家堂屋的藏桌边。降泽独自一人坐在火塘边。

降泽端起碗喝酒。降泽表面看上去处之淡然,但内心却专注地在听甲马等三人说话。甲马说:“这次回来,是要接阿爸阿妈走的。”

降泽插话道:“我哪也不去。”

仁青转过头来,对着降泽劝说道:“降泽大叔,你不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好。就是有个病痛什么的,也很方便。寨子里好多老人都跟着娃娃些走了;我看,要不了几年,有点点办法的都要走的。今后,这个地方就只剩下空寨子了。”

降泽重复道:“我哪也不去。”

小杨用汉语说到:“伯父,你就跟甲马我们走吧。在外面,我们也好照顾你老人家;吃的耍的都很方便,闲暇时,我就陪你逛逛公园,好歹也比这里强啊。你看这个地方,啥都没有,看个病都要走几十公里。”

仁青把小杨的话尽其所能夸张地翻译给降泽听。

降泽一言不发。但当听到说这地方啥也没有的时候,脸上露出极其不悦与极其不屑的表情。

甲马也阴沉着脸,和倔犟的父亲怄气。沉默许久,甲马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到:“阿爸,现在走不走也不能全由你决定。阿妈病得重,一块儿出去,在华西医院也好看看到底得的是啥子病。”

降泽扬着手说:“你去问你阿妈吧。”

甲马愤愤然地站起身来,走向母亲的卧室。

大约过了半小时,甲马沮丧地从卧室里出来。甲马回到藏桌边,无奈地坐下。甲马怎么也坐立不安,拿起“大哥大”拨了一通号,然后将“大哥大”重重地丢到藏桌上,嘟哝着骂了一句:“真是个鬼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仁青问:“你给哪个打电话?”

甲马说:“阿妈死活也不肯走。病又重,我想把才旦叫回来。走,我们去镇上给才旦打个电话。”

仁青说:“你在家等着。我开车去镇上,叫才旦回来。”

镜头三十九

夜幕中,多吉飞奔着去请活佛。

屋内,村民全都聚集在那里。活佛到来。场景展现:为亡者灵魂开路的宗教仪式全过程。

镜头四十

浑厚的莽号声与同样浑厚的颂经声交响在一起。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蓝天中,一线袅袅桑烟升起来。

场景设计:火葬的场景、仪式等与王志国的葬礼完全一致,给观者一种时光凝固了的梦幻感,以及一种生命幻变、但死亡千古不变的撼动灵魂的最强烈的感官刺激。

火焰轮回般地再一次升腾起来。火焰越燃越旺……

随着升腾的火焰,山腰处的经幡眨眼间已从两根幻化成了一小片。唯有降泽,他能在这片经幡林中准确无误地辨认出他和洛克最早树立的那一根经幡。降泽久久地凝望着……

镜头四十一

村口。甲马、小杨、仁青、才旦四个青年人即将告别村庄的场景。他们四人的着装、气质、勃勃昂扬的生命力与古老村寨的安宁、祥和形成巨大的对比和反差。多吉的出现,犹如一个没有根的精灵,置身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之间。多吉前去送行,其行为把两个世界有机地连接在一起。

镜头凸显庄严、肃穆的贡嘎神山与村口外广阔无限的天地。

小杨和仁青已坐到车上;甲马、才旦与弟弟多吉依依不舍。

多吉说:“阿哥甲马,你哪个时候才来带我走?”

甲马道:“多吉,我们兄弟三个,我和才旦都没有好好读书,这些年在外面才知道读书有多重要;我和才旦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多吉,读书的事就靠你了。”

才旦道:“多吉,阿哥甲马说的没有错。你看,我都读到高中了,还是没法和外面比,经常上人家的当。多吉,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把脑袋学聪明,到时候不愁出不来。”

多吉愁眉苦脸地说:“我一天也不想呆在这里了。这里真的没啥意思。”

甲马道:“本来你也可以跟我们去成都读书的。你晓得,阿爸一天天老了,脾气又犟,现在阿妈也走了,阿爸身边得有个人照顾;你在家里,平时好好劝劝阿爸,他答应出来,你就马上给我打电话,我马上来接你们。”

多吉终于点点头,说:“也只好这样了。”

车子一点点地远去,最终从多吉的视线中消失。多吉的眼里充满着难以言表的失落与不舍……

镜头四十二

降泽一如既往的生活着。

在黯黄的白炽灯下,降泽一如既往地端着木碗喝酒。多吉坐在降泽的对面,说:“阿爸,屋里只我们两人了。”

降泽点点头。多吉继续说:“阿爸,我们还是去阿哥甲马那里吧?”

降泽看看多吉,说:“你也想出去?”

多吉老实地点点头。

降泽说:“你想去,叫甲马来接你吧。”

多吉摇头,说:“你不走,我一个人咋个走呢?”

降泽平和地说:“小鹰长大了,总是要飞的;马驹长大了,总是要跑的。我没关系的,我一个人行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你就跟甲马他们去吧。”

多吉说:“就算你这样说,阿哥甲马也不会让我去的;他和阿哥才旦都担心你,怕你有个病痛没人管。”

降泽说:“我身体很好,没啥问题。就算有啥小病小痛,寨子里的人会管我的。多吉,你真的想走,就算他们想拦你也拦不住。你告诉甲马,是我让你走的。”

……

镜头四十三

多吉在昏暗的灯下勤奋学习。

山村安详而静谧。不时,有一两声狼的嗷叫从远山传来。

镜头四十四

五月。一个刚下过雪后的山村的早晨。

入村寨的路口处。路口旁铺着残雪的白塔。白塔边古朴的木质洞柯。零零散散的牧民老妇老翁踩着积雪的小路悠闲从容地正在转洞柯。转洞柯的老人们专注于内心与信仰,置身于事件和时光之外,以一种亘古不变的姿态构成村寨永恒的精神风景。贡嘎神山静穆地耸立在村寨的背后。洞柯旁,那棵巨大的千年古树刚长出新一年的嫩芽,瑞雪点点覆盖其上;两只红嘴乌鸦一上一下站立在树稍上,不时发出一两声鸣叫。

路口处,聚集着送别的人群。几户正迁走的牧民家庭,开着卡车或小车;他们喜笑颜开,与送别的乡亲们挥手致谢,与山寨作最后的告别。

降泽置身于转经的人群和送别的人群之外,独自一人,背上背着一块青色的片石,从村子的另一条小路上走来。

远远看见降泽,他们大声喊到:“阿扣降泽,你咋还不走呢?听说你儿子在成都那边房子都给你买啰,你还呆在这里干啥哦?”

降泽平和地笑着说:“我帮你们看房子。哪天想回来了,还有个地方住。”

车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说:“不回来啰,不回来啰。还回来干啥哦。阿扣降泽,你也该走得啰;别凉了儿子的心……别有福享不来哦……”

镜头四十五

中年降泽坐在寒风猎猎的石经墙下,刻着石头……

镜头四十六

中年降泽在大雪纷飞的高山海子边,长身伏地,祈福众生……

镜头四十七

中年降泽在阳光明媚、蝴蝶纷飞的夏日,盘腿打坐在嘛呢旗杆下,面对着寺庙边的那块平坦地……

镜头四十八

中年降泽围绕贡嘎山转经,虔诚地磕着长头,渐渐地人到老年。

镜头四十九

夏日的一个黄昏。一个牧民在降泽的老屋外大声呼叫多吉的名字。

多吉跑出去。降泽从窗口探出头望着他们。

牧民说:“有你的一封信,寄到镇上了,我给你拿啰回来。”

牧民离去后,多吉撕开信封。里面有一张西南民族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单。多吉满脸喜悦,但瞬间笑容凝住了;多吉望向老屋,脸上布满了忧思。

屋内。降泽已回到藏桌边,坐着喝酒。不一会儿,多吉走进屋,顺手把录取通知书放到藏桌上。

降泽问:“哪个的信?”

多吉摇头,随即说:“西南民院的录取通知书。”

降泽不解地问:“啥子是西南民院?”

多吉道:“成都的一家大学。我考起了那里,让我去成都读书。”说过这话,多吉的脸上再次布满忧思。

降泽一脸坦荡,笑着说:“你两个阿哥这下不会让你再住这里啰。”

多吉说:“阿爸,你去阿哥他们那里嘛。”

降泽摇头,平静地说:“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啰。”

多吉道:“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咋个放心呢。”

降泽道:“还有大伙儿嘛。大家全都是一家人嘛,会互相照应的;你就放心去吧。”

多吉说:“你晓得的,寨子迟早会走空的。”

降泽说:“会有人留下来的。这儿才是牧民住的地方,怎么可能空呢。”

镜头五十

多吉在镇上给甲马打电话,告诉他考取大学的事。

甲马在电话里连声叫好。

多吉说:“阿爸还是不愿意走。”

甲马说:“我和才旦马上回来。你放心,不管怎样,你都要去大学读书。你可是我们贡嘎山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呢。”

镜头五十一

夜晚。父子四人坐在藏桌边。甲马说:“阿爸,多吉很了不起。他是我们寨子第一个考上大学的。”

降泽点头,道:“我晓得。多吉是个懂事的孩子。”

甲马说:“多吉这一走,就你一个人啰。阿爸,你还是跟我们出去吧。我在成都的房子里安设了经堂,有两间房子也是藏式装修的;你去成都,吃的、住的,都和这里没两样。阿爸,你真的会习惯的。”

降泽依然摇头,说:“我说过了,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

才旦说:“阿爸,你一个人在这儿,况且你年纪又大了,我们弟兄三人怎么能放心嘛。你看别的人家户,阿达阿妈些都随儿女走了。”

甲马说:“阿爸,你咋个这么犟嘛?这里有啥子值得你一辈子留恋的嘛?”

降泽长长地叹口气,说:“过去,我一直认为,自己不离开寨子,是在等洛克回来;我答应过他,帮他守着那块地。这许多年里,特别是我的好朋友王志国留在了贡嘎山,自己也慢慢地老了,等洛克已不是唯一的理由了;我的一切都在贡嘎山,离开这里,身体就彻底空了。”

甲马还想再劝说;多吉伸出手,按了按甲马的膝盖;甲马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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