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登荣

茅盾文学奖得主迟子建女士新近推出的长篇小说《群山之颠》，以东北某地一个叫龙盏的小镇为背景，塑造出了一个个鲜活灵性、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在一片小天地里折射出中国社会的全景画卷，引发人无穷的回味和思考。

多角度、立体化展示人性的复杂，使人物形象逼真生动，是《群山之颠》突出的特点之一。文学即人学。作为小说来说，最重要的就在于人物的塑造。人物，可以说是小说的内核，是小说的灵魂。没有性格鲜明的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样的小说也不能算是成功的，更不是优秀的作品。《群山之颠》这部小说中，出场的人物十分众多。他们有屠夫辛七杂以及他的父亲辛永库、妻子王秀满、养子辛欣来，镇长唐汉成及夫人陈美珍、女儿唐眉，法警安平和他的母亲绣娘、女儿安雪儿、侄儿安大营、情人、殡仪馆理容师李素贞，作家单尔冬及他的前妻单四嫂，卖豆腐的老魏，野狐团汪团长等等。这些人物，社会地位不同，人生经历迥异，他们的性格也就千差万别，不尽相同。但纵观书中的这些人物，都是爱恨情仇交织于一体。他们，既有善良美好的一面，也有丑恶肮脏的一面。他们有时对人象春天般的温暖，有时又如同夏天般的炽热，还有的时候如同冬天般的凛冽。正是这些性格突出的人物形象，从而绘就了一幅生机勃勃的浮世图！就以辛永库为例吧！这个曾经参加过抗联的老兵，由于曾经娶了一个日本女人为妻，就被人们认为是逃兵，并给他取了个“辛开溜”的外号，连他的儿子也瞧不起他，对他横眉冷对。人们的冷漠、敌视态度，让老人变成沉默寡言，不合群，不与人交流。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老人，当他的孙子辛欣来杀害自己的养母、强奸安雪儿致使其怀孕后，他居然想方设法把辛欣来藏在一个山洞中，并不断地送去吃喝用品，直到安雪儿生下孩子后，才把辛欣来藏身的地方告诉了安雪儿的父亲安平，让辛欣来受到应有的法律惩罚。从辛永库身上，看到的是一个爱与恨交织、情与法分明的人物！唐眉是小镇镇长的女儿，她在舅舅是市委副书记，他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可以留在大城市工作，然而，她却偏偏选择回到这个偏僻的小镇卫生院工作，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从千里之外，把一个患了怪病，记忆丧失，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同学陈媛接到自己身边抚养；同时，已经过结婚论嫁年龄的她，根本不耍朋友，相反却心甘情愿成为附近一个驻军团长的情妇……终于在一个夜晚，向安平吐露真情，之所以要担负起照顾陈媛的责任，是为了赎罪：因为她们两人同时爱上了一个男同学，而男同学不爱自己偏偏爱上了陈媛。嫉妒的她于居然在陈媛的开水中放了药，造成陈媛从此终身残疾！从唐眉身上，看到了一个集丑恶与美好于一身的人物！再就是殡仪馆理容师李素贞，他的丈夫新婚不久后患上了肌肉萎缩症，从此瘫痪在床20年。她对丈夫不离不弃，但同时又爱上了单身的法警安平，两人有了婚外情。后来，在她去与安平幽会时，丈夫在家煤气中毒死亡。法院经过审定，认为这不完全是她的过错，对她进行了缓刑的处理，获释的她偏偏却要上诉：说是自己害死了丈夫，要求判自己入狱坐牢。同时，她还拒绝了安平的示爱……在这个人物身上，我们也看到，性格的多样性、复杂性。通观《群山之颠》这部小说里塑造的众多人物形象，没有一个是完美的、没有暇疵的人物，他们都是优点和缺点同行、美好与丑陋并存的，但就是这样的人物，才使人感到真实、亲切、可信，可敬、可爱，就像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朋友、同事、老乡、亲人一样。

全方位、多维度展示当今社会风貌，揭示社会的阴暗面，展示民众的觉醒与顿悟，是《群山之颠》的另一个突出特点。文学来源于生活，应该是对生活的艺术再现。只有贴近生活的作品，才能在读者和作品之间架设起沟通的桥梁，从而打动读者、感染读者。也只有这样的作品，才是接地气的作品、有生命力的作品。《群山之颠》以辛七杂、王秀满的养子辛欣来杀死养母、强奸被小镇人视为“仙女”的安雪儿为引子，然后让小镇上的芸芸众生陆陆续续登台亮相，然后引出丰富曲折的故事来。通过这些故事的推进、情节的演绎、人物的展示，呈现出当今中国社会的困境与弊端，矛盾与问题，发人深思，引人关注。从书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中国的腐败现象，已经渗透到社会的各个层面，每个角落，连远离都市的深山老林小镇，一样能感受到腐败对社会带来的危害，对人们价值观、道德观带来的冲击。最典型的就是从小镇走出去，当上了市委副书记的陈金谷。他，利用自己的权力，大肆收受贿赂；同时，让自己的子女、亲戚都分享权力的收益，演绎出“一人得道，全家升天”的现实版。小小灯盏镇，几乎很为了陈家天下。陈金谷的腐败行为，使不少人对前途命运感到迷茫。更让人叹息的是，驻军野狐团的师长来团视察时，居然让下级从小镇上找来处女，供其玩乐。读着这些东西，不禁更让人觉得，当前正在进行的反腐败的斗争是多么及时，多么得人心。如果任腐败蔓延下去，亡党亡国决不是一句空话！与此同时，我们还看到，面子工程、形象工程的问题，也能在中国大地的每个角落里都能找到蛛丝马迹。比如，小镇上安上了电灯，但只是每到有上级前来视察时才会“亮起来”。同时，凡是有上级领导来时，小镇上就要动员大家集中打扫卫生，让面貌焕然一新，而一旦领导走后，又恢复脏乱差的旧貌。其实，这样的现象，在各地，应该说比比皆是！其次，小说中还有对环保问题的关注：小镇因为烧煤而导致空气污染、单一的树种造成森林病虫害的爆发。当然我们还欣喜地看到，尽管存在许多社会弊端，但越着整个中国社会的进步，偏僻小镇上人们的公民意识、环保意识也在一步步增强。他们中涌现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为自己维权的烟婆等；镇长唐汉成等千方百计阻止探矿工程师在这里继续找矿，以免在这里开矿，破坏小镇的环境，以保持小镇的青山绿水永续……可以说，《群山之颠》这部小说，通过一片小天地，呈现的却是一幅完整的浮世绘，引发人诸多的回味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