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勇

清明肠断时，昨夜东风轻。

游子依寒食，先辈曾留英。

末忆似流水，思绪万千倾。

世间应我爱，自有功垂成。

清明节是怀念先人、慎终追远的节日，当我们祭奠亲人的时候，总会感慨生命的脆弱，反思生命的意义。一千多年前，大书法家王羲之和朋友在郊外踏青游玩时，面对良辰美景，感慨“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两千多年前，释迦国的太子悉达多看见人有生老病死，决心出家修道求证无上菩提，以彻底摆脱对死亡的恐惧和烦恼。我们是俗人，我们该如何面对最后的时刻？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但每个人都要面对，或迟或早。

其实我们从一生下来就是为了死，有生必有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也许我们一生的目标就是为了死而无憾，死得其所，了生脱死。中国人讲求认祖归宗，落叶归根。许多事业有成的人，志得意满者选择在这一天回乡祭祖，缅怀先贤，光耀门楣。所谓“富贵不归故里，如锦衣夜行。”虽然时代剧变，价值观的取舍因人而异，然而传统文化的基因却有着超强生命力的韧劲，植入每一个华夏人的血液中。居住在世界高海拔县城的人们，都能体会到生命在于呼吸之间，自然对生命的意义有所认识与感知。

笔者的家住在医院里，每天回家都要经过“太平间”。在藏地，死者几乎以天葬，因此，平常这“太平间”里没有尸体，在这里也就很难闻到“尸味”。可是清明节这天，当笔者经过“太平间”时，随风散来了一股“尸臭”，让人恶心，一下子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啊！平时“太平间”里没有死尸啊，怎么会有“尸味”？正在这时，旁人说：“这里放了一个被电打死的年轻工人，因为涉及到赔付问题没有解决而放在这里已经有七八天了……”

走到大门边，看到左手边搭起一顶白帐篷，里面传来诵经声,笔者知道这是超度亡灵，经了解，才知道死者正是守门的中年大哥啊！每天我上下班进出时，我们都会关心对方念了多少佛号。死亡的消息太突然了，之前都没有听说生病，现在一下子听到的便是逝世的消息……

平常周末一有空，笔者都会去病房关爱一下贫困危重病人，尽管如此，但从未和病人聊起过死亡的问题，通常都是鼓励、关爱等话题，今年的清明节适逢周末，笔者依旧拐弯走进住院部去关爱病人，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近期的病人大多是老人与小孩。病房里设有两张病床，推开一个病房门时，看到：一张床位上是一位妈妈抱着新生儿喂奶，场面好温馨、好感动，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位老人一只手挂着液体，一只手不忘拿着念珠，脸上挂满了汗珠，那是与病痛挣扎的表情……

这些是笔者清明节回家途中所见到的场景。人生就是一个轮回，不同的是，小时候你吃喝拉撒都需要照顾，但那时候的你人见人爱，代表着生命和希望，到老了你吃喝拉撒也需要照顾，还会有多少人对你不离不弃，愿意陪你走完最后一程呢？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芜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人无论贫富贤愚，归宿都是“满眼蓬蒿共一丘”。人生的生离死别不可避免，当自己最亲近的人逝去，这样的离别是最惨痛的离别。在高原，因为信仰，面对死亡的态度坦然无畏，即使因病卧床，那“六字真言”也常未离口，每天念咒，成了他们的精神寄托。

人，在无奈地面对死亡时，有精神寄托，能够找到自己生命的归宿，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本来笔者顶着纷雪来时，觉得死亡那么真切迅速地摆在面前，他们应该痛苦不堪， 而这里没有，没有那种恐惧，哪怕笔者知道这里经常有人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安静安详的脸留在了笔者的脑海之中。

佛入涅槃时说无常偈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面对生命的自然终结，理应得到与新生命来临时一样的呵护。到今天，英国已有临终关怀机构两百多家，美国有两千多家，而在中国却很少很少。除了经济和社会保障的原因，我们还需要解开一个心结，那就是，如何看待和面对亲人、自己，都终将死去的现实。解开这个心结，才能安静而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走向新的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