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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对长征的追忆已经不再局限于寻找一个明确的答案。在把长征视为一份文化传统的视野之下,长征这段历史已经成为了需要从个体的角度进入,并不断重写的记忆。在新的时代,面对长征这部史诗,人们更希望从个体的体验进入,触摸“生命”、“人性”、“信仰”、“历史”、“民族”、“国家”这些宏大的词汇。
影片试图告诉人们:迷茫和寻找不会结束,“长征”便要继续下去。影片将故事的结束点定格在泸定桥头,而没有像大多数影片那样将目的地锁定在陕北,这似乎也是耐人寻味的。
它让人产生了这样的联想:历史上真实的长征或许找到了目的地,但荧幕上的长征,精神上的长征却没有目的的。因此,人们一再地重拍长征电影和电视剧,也是不断地跟着“长征”走,走一条不会完结的精神的长征路,不断地探索长征的意义。
在影片中,当瑞伢子这一个体生命面对长征产生困惑、迷茫的时候,长征这一外在的历史事实开始化为属于个体生命内心的叩问。然而,这种叩问却因为影片采取的第三人称角度的拍摄方式,而将“我”这一个极具人化的视角极大的弱化了。
在影片中,追求长征宏大叙事的惯性心理把瑞伢子的迷茫淹没了,他的困惑和痛苦淹没在长征中的一个个重大历史关头,淹没在了一次次壮烈“牺牲”之中。这种迷茫最终不断浮现在每个情节中,却未能在开掘人物及长征精神的层面再进一步。
如何把长征从“教科书”式的演绎上升为个体生命的追忆,内化为人心对生命的终极叩问,从而在文化的意义上,以崇高的精神品质引领人们的精神世界?电影《我的长征》向新世纪的长征电影,向站在新世纪眺望长征历史的人们,提出了一个疑问。
于是,在新的世纪,关于长征的纪录片《长征,不朽的魂》、《不能忘却的长征》开始将追忆长征的视点放在了真实经历了长征的老红军身上,通过他们从个体的角度来讲述长征,讲述人性与信仰的故事。
《十送红军》中的个体生命
2014年6月11日,一部反映红军长征的电视剧《十送红军》在央视一套黄金时间开播,播出三天便登上全国的电视剧收视率排行榜第一名。
《十送红军》编剧李修文对作品立意进行阐释,他说:“80年过去了,长征在不少人心中变成了领袖的长征,指挥部的长征。但我们知道完成长征靠的是一个个血肉之躯,是千千万万个母亲的儿子,我们想向牺牲者的母亲们诉说,你们的儿子是这样战斗,是这样抗争,是这样死去的。”
与所有长征题材的影视片不同,《十送红军》试着让一个个小人物,一个个具体的生命来追问、诠释长征。
文艺评论家李准表示:“《十送红军》一个突出的特点是在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的结合上,追求艺术呈现的极致化。包括戏剧冲突的极致化、人物命运的极致化,和对人性、灵魂、信仰拷问的极致化。”
“通过具体的人和事,来描写长征,打破了过去全景式格式化的宏大叙事,尤其是对主要人物脆弱一面的刻画,更加真实有力。” 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阎晶明如此评价该剧。
本剧抛开之前大量关于红军长征题材围绕领袖、政治斗争和大战役的创作方式,独创性地选取了10个非常极致的故事,而且以10组最底层的红军战士为主角,有老兵、敢死队员、孬兵、呆兵、伤兵、女兵、快板队员、侦察兵等等。
该剧通过草根人物的生与死重写长征,更为可贵的是,这些故事都有相应的真实历史事件做背景。女战士戴澜乔装打扮、混进敌方找部队的故事,是编剧在翻阅西路军史料时发现的,剧作中将其设定在了红一方面军。在第九个故事里,一群战士护送战友尸体回家,曾真实地发生在彭德怀领导的红三军团。
故事里没有高瞻远瞩的战略部署,只有普通红军战士长征途中的遭遇、相知、相惜、珍重和离别。在故事中,个体生命与生死照面。
编剧李秀文还记得,多年前在湘江边看过的无名英雄碑,上面书写着这样一句话:“你们的功绩永垂不朽,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在苦于寻找剧本落点的时候,这句话让他抓到了长征的精髓,“在长征的队伍里,不仅有‘众神’,更有众生。未经神话的那些战士、那些生命个体是什么样的?我想知道这个。”
《十送红军》试图扭转人们对长征的固定认知。
在该剧中,所有主角,所有的底层士兵,并没有牺牲在长征中主要战役的主要战场上,他们都牺牲在为主力部队掩护不为人知的遭遇战上。
在该剧的第五个故事里,掉队的红军女战士戴澜为了尽快在大渡河、在泸定桥赶上大部队,不惜犯险混进刘文辉的川边部队。为了不让人识破自己的身份,她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吞下了一块热碳,又用刀划破自己的脸。她百灵鸟般的嗓音消失了,她如花的容颜枯萎了。
在一次次的危机中,戴澜都是在那些无名的同样混进敌人队伍或者被俘虏的战友的牺牲下逃过了劫难。当她终于找到自己的队伍的时候,她却意外得知,这是一支吸引敌人兵力的红军,执行的是死亡的命令。
得知戴澜经历的一切,团长不忍心将事实告诉戴澜。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战士们想尽办法为戴澜准备了镜子、胭脂、一盆洗澡水。戴澜重新梳洗打扮一新。在弹药箱搭起来的舞台上,为不能歌唱的戴澜,战士们沙哑着喉咙唱她喜欢的歌。
远处,敌人的炮火开始叫嚣了,战士们一一起身向戴澜敬礼,然后奔赴死亡。舞台瞬间空了,戴澜握着战士们送给她的一束无名的野花,走向弹雨横飞的战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选择直面死亡,选择牺牲。
在每一个故事里,死亡都是一把低沉的大提琴,它无声地宣告:红军战士并不是为牺牲而牺牲的战斗机器,而是因为对生命的敬意和渴望才选择牺牲。在这些故事里,长征是每一个坚定踏上、走完、牺牲在这片土地的战士对生命的信仰的象徵。在这里,生命和信仰死死地缠绕在一起。
本剧的大部分人物都跳出了传统红色题材的思路,更人性化、个性化。《十送红军》试着为八十年前长征途中每一个普通而又伟大的牺牲者做出最人性的注解。
当人们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追忆长征,缅怀生命的时候,无论是湘江、乌江、金沙江、大渡河、渭河似乎都远去了,离开了人们的视线。可是,在大河奔流般的叙事节奏里,人们似乎又听见了呐喊声,它们又似乎在二万五千里长征走过的大山中澎湃回荡。
2014年,伴随着人们对长征新的理解和诠释,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随着生态战略、文化立国战略的实施,在新的时代,中国又一次走上了自己的长征之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