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倔鳗

西奥多开始觉得萨曼莎善感且值得依赖，他的心情好多了，身边开始出现跳跃的音符，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他遇见好友艾米和她的丈夫查尔斯。查西奥多问起艾米她的纪录片的进展，艾米低调地说自己只是剪了一些片段，西奥多表示自己很愿意看看。

回到家，西奥多又开始打游戏，只不过这次是和萨曼莎一起。于是游戏变得有趣起来，另外，西奥多的朋友发来邮件提醒他别忘了自己教女的生日，同时还给他介绍了一个漂亮聪明的女人约会。西奥多有些犹豫，但是萨曼莎积极地鼓励他，事情最终就这样定了下来。

西奥多在艾米家观看她的纪录片素材，西奥多主动提起他要去约会了，不过他们的谈话被查尔斯的插入打断，然后三人一起看艾米纪录片的素材：镜头里，艾米的母亲安静地沉睡着。不一会儿，查尔斯问艾米“她会醒来做点什么吗？”艾米尴尬地摇摇头，然后关掉了屏幕。艾米努力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人的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或许那才是最放松的时候……可是他的丈夫查尔斯显然并不能理解艾米的创作，他粗暴地提出自己的观点：何不采访你的母亲，问问她做梦的时候都梦见什么，然后让演员把梦境表演出来。最亲近的夫妻，在思想上却完全无法对话。我看到这里又笑了，同样是因为荒诞，因为真实。

导演处理巧妙的地方在于，我们并没有继续看到艾米和查尔斯的争吵，而是萨曼莎来找西奥多，告诉他律师等着他签离婚协议。西奥多一下子又被拉回了回忆的深渊，他和妻子片段的过往，无声却历历在目。

他无心工作，他又失眠了。他和萨曼莎聊天，聊到他的爱情，他的婚姻，他下意识责难萨曼莎并不懂得失去一个人的痛苦，他流泪了，他用手抓着床单，萨曼莎聆听着，安慰着，最后鼓励着他振作，而不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他们在游乐场，西奥多和萨曼莎。他们做游戏，交谈，西奥多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而萨曼莎总是能立刻明白他的想法。她就在他身边，在他衬衣胸前的口袋里。该怎么描述，定位他们的此时的关系？西奥多比最初开朗了许多，他对萨曼莎说自己可以对她敞开心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她。但是萨曼莎说自己做不到这样对西奥多。这让西奥多感到好奇，他想知道，萨曼莎在想什么。终于，在西奥多再三坚持下，萨曼莎对西奥多说，她有时会幻想自己拥有一个身体，在她说话的时候她能感受到身体的重量，甚至还能感受到后背的有点痒。

西奥多和那个性感聪明的女人约会了。他穿了一件亮黄色的衬衣，他们聊得很开心，他们在大街上接吻，周围是车水马龙的喧闹。突然那个女人问西奥多，“你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和我发生关系以后就消失不见吧？”西奥多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尴尬地说不会，但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女人说在自己这样的年纪，希望有一段足够正式的关系，西奥多退缩了。女人露出失望和受伤的表情，她离开了。

她甚至都没有名字，我的意思是，我们甚至都忘记她应该有一个名字。因为没有名字，她就不是具体的“她”，而是“她们”，所有像她这样的女人，她们的聪明和美丽足够吸引男人，可是她们对感情的模式和男人对感情的模式不一样。你不能对此判断对错，他们只是，不一样。在对错之上的标准，是真实。所以你能理解那个女人追问西奥多是不是对自己认真的，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也可以理解西奥多只想要此时此刻的欢愉，从肉体的欲望到感情的沉淀再到爱，需要时间。

这一次失败的约会让西奥多很沮丧，他坐在床上，窗外的高楼大厦让他显得更孤独。低低地嗡鸣再一次出现。他找到萨曼莎，告诉她他的约会。西奥多听出萨曼莎声音中的沮丧。她想真的实实在在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她为自己的沮丧和其他所有的感受感到骄傲，但是同时又感到害怕，这一切的感觉都是真实的吗？还是只是程序设计好运行出来的？

我们用什么来判断真实？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耳朵听到的就是真实的吗？身体能触碰到的就是真实的吗？真实是否在通过他人的意识后还存在？真实是否超越时间和空间而存在？这不应该有唯一的答案，因为我们的思想和情感总是在变化着。它应该始终是一个不被遗忘的问题，在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

面对萨曼莎的困惑，西奥多说，“你让我感觉是真实的，萨曼莎”。在这个瞬间关于真实有了答案，那就是两个人交流的感觉，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此时最大的真实。

这个段落，只是对话，甚至我们都看不到两个物理意义上的人在对话。他们多可爱啊，互相安慰和鼓励，分享彼此的痛苦和困惑，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交流吗？然后顺理成章地，黑暗中，音乐中，他们做爱了，用彼此的声音，用想象。

第二天，西奥多似乎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有点担忧——他依然是一个没有准备好在感情中“负责”的男人。萨曼莎对此没有介意，他们顺利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西奥多带萨曼莎来到海边，躺在阳光中的沙滩上，西奥多和萨曼莎。背景中是一首温柔的曲子，那是萨曼莎写的。回去的路上，他们谈到婚姻。共同成长，又共同变化，一幕一幕的画面，过去成为我们讲给自己的故事。

还记得前台工作的壮汉保罗吗？他被西奥多写的一封信所吸引，称赞西奥多的内心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我想除了生理特征的性别判断外，我们都习惯用感性和理性的多少来判断男人和女人。这并不绝对，但不无道理。只是并非所有的女人都真的是感性的，更多时候是情绪化，而非感知力。对男人也是如此，很多时候的反应不是基于理性，而是无知无感。

西奥多和艾米在家楼下相遇，别忘记他们是朋友也是邻居。西奥多迅速察觉到艾米情绪的低落，艾米告诉西奥多她和查尔斯分手了。他们为看上去很琐碎的小事争吵，一个要另一个回家后把鞋子摆好，另一个不愿意，觉得什么事情都被操控，于是两个人开始喋喋不休地争吵，直到崩溃。我想其实两个处于理性中的人是不会争吵的起来的，即使他们意见不一致。争吵的内容往往没有逻辑，没有聆听和交流，只是在情绪中自说自话。即使知道是情绪，语言的伤害却还是存在，而我们又往往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丧失理性。

西奥多参加教女的生日派对，萨曼莎和她四岁的教女聊天，这是西奥多第一次把萨曼莎介绍给身边的人。当然，谁都会有这样的顾虑，因为他们的关系在世俗认知中或许会因为怪异而不被人接受。

西奥多和艾米聊天。他们第一次坦诚谈到了与他们关系亲密的操作系统。这是爱情中重要的一步，得到别人的一些理解，一些认可，两个人的生活开始交融。西奥多要去签署离婚协议了。他的状态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他终于调整好自己，去面对人生一个重大的改变。

西奥多和前妻在餐厅见面。妻子在离婚协议上签名的时候，西奥多的脸抽搐了一下。过去的画面再一次出现，没有顺序，只是，都还记得。他们谈到彼此现在的生活，西奥多说自己在和一个人交往，对方很棒。但是当他告诉前妻萨曼莎是一个操作系统时，对方显然无法接受。在她看来，或许这也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观点——与一个操作系统之间的感情是不真实的，那不过是一种自我逃避。

关于人与人工智能恋爱的片子，《她》并不是第一部。影片一开始让我迅速联想到了BBC的《黑镜》系列，每一个故事，从不同角度，在未来科技的情境中深刻地探讨了人性的不同面。其中包括爱情。《黑镜》的一个故事里，女主角的男友因车祸而丧生，女主角因为思念而根据男友生平所有的信息订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她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了自己的痛苦，甚至差点真的爱上了这个机器人。但是最终她选择了“正常的”日子：她没有让这个机器人继续融入自己的生活，而是把他锁在了阁楼上，而她，继续现实的生活。看完那个片子的时候，我以为这已经是未来科技语境下对人类感情最为深刻地探讨，所以当《她》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有些不屑：一个小时就能表达清楚的主题，需要两个小时的篇幅去表述吗？后来要怎么发展？如何结尾？事实证明我最初的判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