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嘎子 最近,读了美朗宗贞的《近代西藏巨商邦达昌之邦达多吉》,消除了过去对藏族没有经商头脑的误解。邦达多吉的先祖,邦达尼江的经商创业奋斗史,不亚于任何一个民族商人的励志奋斗史。一个从危难中走出来,从小商贩做起,最后成了一代让人尊敬的巨商。还有,藏族商人与其他商人不同,他们不把精力用在小算计上,而是走南闯北,勇于探险,在大场面中敢做大生意。并且,识财富为身外,精神与信仰不在钱财,输赢都快乐。但邦达家族的飞黄腾达,那是因为他的家族专为十三世达赖做生意,从而使他的家族商业做到了印度与尼泊尔,做到了北京上海重庆那些地方。 我在另一部书里读到邦达昌的发迹史。邦达家族曾经是芒康那地的一家大户,萨迦寺最大的差巴。由于同另一家有仇,为权和利益争斗仇杀,只邦达·尼江一人逃了出来。他逃亡在云南时,连像样的鞋都没有,兜里只一个镶金的铜菩萨,那还是他先祖留下的。他先跟着一些云南游商跑乡下的生意,买卖些针头线脑,女人头饰,换些玉米白面腊肉的小生意。在有了些本钱时,他仍是跑游商,去过汉地好些地方,也学会了做生意的绝招。后来,他回到芒康,并打入昌都,建起了西藏当时最大的货栈,开始了做西藏土特产的买卖。他知道,在西藏做生意,没有寺院和上层的依靠,是寸步难行的,因此他一开始就把货栈挂靠在大寺院上,并把生意做到了印度和尼泊尔。垄断了西藏牛羊毛的英印进出口买卖,成为了西藏最富有的家族,成为“天邦达,地邦达”。这是藏商旺族,他们的生意经里更多的是政治手段的运用,与走南闯北,以物易物的小本游商不一样,也与当时的陕商的实心、晋商的机智和湖广商人的大气有天壤之别的。 桑珠是我的幼年伙伴,有一次填写表格,他在家庭成分一栏填写商人。我感到奇怪,因为他家我常去,在小巷靠山坡的尽头,很窄小,父亲好像是个赶马跑驮帮的,家里弥漫着马身上的汗味。我问他,他不会说话的厚嘴唇笑笑,说他爷爷那一代人是康定的大生意人。做皮革、布匹、茶叶甚至黄金的生意。看着他家的穷困潦倒,我一点也不相信。 他说,他爷爷当年也是跟着一队从丽江驮盐的马帮来的康定。那时,年轻的他就在商贸发达的康定赚一笔钱,来娶亲。他来后,就在一家老陕开的买卖药材的商号里打杂,精明的他学会了打眼看货,学会了察颜观色,探透顾客心理,掌握时机喊价砍价。也学会了汉商的精打细算,勤劳节俭。他开始自已的生意,就是跑高山牧场,那些汉人不愿去的艰苦之地寻找珍贵的药材,然后低价收购,或用针头线脑的日用器以物换物。后来,他在康定也开了一家自已的药材铺。他仍不满足,又想做更大的生意,像邦达家族一样,发达起来。他独闯印度、尼泊尔,低价买来几大袋名牌手表,并用这些手表给淘金人换沙金。在他最发达时,他听说他爱着的那个女人遭了难,让一伙土匪抢上了山。为救女人,他用去了辛苦挣来的大部分财产,可是救出来女人已经折磨得伤痕累累,又患上的肺病。他觉得自己经商是选错了路,对不起佛主的教诲,就把自已剩余的所有财物捐给了寺院。他再也不去做与钱财有关的买卖了,成了一个每天按时转经,常去朝山朝圣地的虔诚信徒。 他给我看过他爷爷那时的照片,黑白的泛了黄,藏在镜框里。他年轻的爷爷骑在一匹漂亮极了的黑马上,戴着高高的狐皮帽,斜挎叉子枪,唇上两撇胡子,看着英武极了。哪像个走南闯北谈买卖的商人,像是来去飘风、行侠仗义的侠客。 站在地上,你只能看到眼前。站在山顶,你能看到整个草原。假如你是一只鹰,在高空伸展羽翅滑翔着的鹰,你就能看到山那边的风景。在雪域高山草原自由行走的游商马帮,还有行吟歌者们,都是草原的鹰,他们的心胸同天地一样的广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