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 在这个温暖的春天里,无端地,就想起老家的那株桃树来了。 上初中的时候,爱上了种花种草。那年,那株金杯菊,是我的最爱。 开过最灿烂的岁月,金杯菊终究还是谢了。我叹息着。却无意中发现了泥土里,探出一个绿色的小脑袋,渐渐地长成小树苗的样子了。农村的孩子,是见过的,应该是桃树苗!心里欣喜,也很诧异:我的小花盆,竟能长出桃树苗来? 小我八岁的妹妹,在旁边惊喜的叫:我种的桃核长出苗来了!哦,原来有人播种呢。 可是桃树不能长在花盆里呀,于是我把它移到了我的小花圃里.移栽过去浇过几次水后,就淡忘了。后来有一天,母亲淡淡地对父亲说,那棵小桃树该剪剪枝了。我愣了愣,扭头去看。当初那棵小苗,已经长到一米多高了,细细的主干上,斜刺里长出来许多枝条来,凌乱着。 经过父亲修剪,小桃树就开始蓬勃生长起来,第二年,竟开了满树的桃花,我心里美啊,我种的桃树,要结果子了。没想到父亲又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把满树的桃花,甚至后来结的青果都早早摘了去。我不满,找父亲理论。父亲看着我,只淡淡的说,如果今年就让它结桃,这桃树就长不高了,以后果实就更少得可怜了。我愣怔在那儿。那时的我,已经上了高中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心,暗恋着班里一个英俊帅气的男生。我在恍然之间顿悟,原来,人生也当如此啊,该是生长的岁月,就不能奢望丰收果实啊! 后来因为求学,我远离了家乡。那年父亲在信中告知我:你种的桃树,今年结了很多桃子,邻居每家都分得二三十来个呢。父亲说得平淡,我却听得欣喜。 再一年,回家,与母亲闲聊。母亲很高兴的说起一件事,说那年桃子还没熟呢,青青的挂在枝头。有一对路过的小夫妻,女的正怀孕,看到那青涩的果子,竟然就挪不动腿了。母亲二话不说,拿了竹竿就敲了很多下来,女的美美的吃了一顿,临走母亲还给她装了一袋子。男的要付钱,母亲说什么也没收,说自己家的,不能收,这是喜事呢,什么时候想吃了,再来就是。这事过去,母亲也就淡忘了。 很久之后的某天,母亲去临镇卖蚕茧,天热人又多。母亲正发愁呢,忽然来了一男一女,说阿姨,那个收茧的我们认识,我帮你去卖好了。母亲很过意不去,陌生人呢,人家竟然主动帮她。没想到女的说,阿姨你可能不认识我了,我可记得你呢,那年害喜,你给我那么多青桃子吃呢!现在我儿子都快满周岁了。母亲说着这事,就叹息,你看,就给了人家那么几个青桃子,结果人家还记着了。 我在心里想,母亲给他们的,其实是善意啊。母亲不经意的善意,却丰收了善意的回报。如今,父亲故去,我来了青岛,母亲随妹妹南下去了广州。老家的那株桃树,依然枝繁叶茂。不知道今年的桃花开过,那满树的桃子,又会慰藉谁的心,香甜谁的唇齿呢? 根雕 ◎张福龙 朋友酷爱根雕,在他的书房里,摆有许多亲手制作的根艺精品。每次前去,我总会被那些意象纷呈的树根感动。于是,就想跟朋友学一手。朋友说学根雕很难,单是“寻根”之难,就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想找一些好的根料,得一次次攀爬贫瘠的山岭,得耐得艰辛,耐得寂寞和荒凉。最适宜用来进行根艺创作的树根,往往来自生在深山石缝里的硬质灌木。 平川的树根是不能做根雕的,因为平川的土壤太肥沃,树根生长得太自在,受的挫折少,肌肤就分外光滑,少有褶皱,身躯也没有大的曲折,只是呈现出笔直的态势。用这样的树根创作是很难达意的,因为它调动不起人的艺术想象,把它打磨光亮放在那里,谁看后都觉得它像剥了皮的树根,而不会想象成别的。荒山僻岭上的那些灌木根就不同了,由于生存环境恶劣,它们不得不拼命在薄土中汲取养分,在乱石罅隙中一点点寻找生存空间,苦难造就了它们百折千弯的畸形躯体,和那瘤痂累累的粗糙皮肤。这样的树根也许是丑陋的,但它们丑得不俗,木质坚硬傲骨铮铮;丑得个性鲜明,千姿百态绝不雷同。这些丑到极致也美到极致的树根,才是根雕创作的最好材料。艺术贵在曲折,这一点与人生极其相似,太顺利的人生往往是平庸的,只有那些经过大磨难,受过大挫折而又自强不息的人,才有可能奏出生命真正的强音。 难怪好的根雕作品能动人心弦催人奋发。根雕展示的不仅是形式的美,更是生命经历苦难后的绚烂舞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