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佳

王庄地势偏僻，庄户人靠山吃山，在梯田里刨食，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

老王生在王庄，长在王庄，庄上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都留下了他那或溜达，或劳作的脚印。山上哪块地土质好，哪块孬，适合种什么庄稼，心里门清。

老王有一个外号，叫老抠——铁公鸡，一毛不拔。

有一回，老王在山上刨红薯，自行车躺在地头上。旁边一块地里，他的邻居临时有点急事，瞄上老王的自行车，想借用。

邻居说，王叔，借你自行车用用，一个小时后就还你！老王支支吾吾，老半天，才说，骑车仔细点，别磕着，碰着，别骑太快，车子比人还金贵呢！

邻居心里有事，着急，就边答应，边来扶自行车。

刚起身骑上自行车，就听到背后老王大喊，下来！下来！哎呦呦，车轱辘都碾烂糊了，下来！

邻居只好刹车，满腹狐疑地看着老王。

你看！你看，这小道上，净是小石子，这些小石子都长着尖脑袋，车轱辘可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你得扛着自行车走过这段小道。

邻居一听，这是人骑车，还是车骑人呀？您这活得太仔细了。这车我可是扛不起，不借了。转过身，嘟囔一句，抠搜的！

本来是无心的一句话，却慢慢在庄上传开了，人们背后都叫他老抠。

老抠很会过日子。一双塑料凉鞋穿了好几年，开胶了，在锅灶前，把铁烧火棍伸进火里，烧得通红，把断口的塑料零件安顿好，烧火棍一烙，“嗞”地一声，一股青烟冒出，再看塑料鞋稳妥地胶在一起。老王就乐开了花。只是，胶合处黑不溜秋的，不过，不伤大雅，能穿就行。又不是大姑娘，哪来那么多讲究呀！鞋帮坏了，一剪子下去，得，塑料凉鞋变身成拖鞋，还能将就一伏天。

老抠的老婆铁灵稀罕喇叭裤，庄上的老娘们几乎都穿上了喇叭裤，喇叭裤好看呀，一走一甩，扫帚一样。人前过，一股风，那是庄上女人掀起的喇叭风。铁灵眼馋呀，念叨了好几天。老抠说，有什么好看的，格外多出几尺布料，这些娘们真败家。不穿喇叭裤，庄上住不下是咋的？

可这股风不听老抠的话，连老太太也偷摸地穿起喇叭裤了。铁灵坐不住了。拿钱偷偷去买一条喇叭裤，先斩后奏，看老抠能咋地？

老抠倒也没咋地，自从他看到老婆腿上的喇叭裤，一声没吱。十八块钱呀，要了老命了，汗珠子摔成十六瓣，才能攒齐十八块钱呢！可生米煮成了熟饭，他能咋地呢？

第二天，老抠的腮帮子鼓出二里地，牙疼！

一股春风吹绿了王庄，王庄被开发，集旅游与农家乐为一体。王庄的人都富裕了。

老抠抠了一辈子，生命也走到尽头。这天，他叫来铁灵，颤抖着掏出一个小手巾，一层层打开，里面一个是一个金镯，金光闪闪呀！老抠拿在手里，千斤重！他用尽全力戴到老婆手上，断续地说“一——万——三！”

铁灵手抖，身子也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