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贞谊

年在河岸上，收割着波浪的余晖

也许还能捞到一尾化石的棘鱼

童年的多少欢乐，由它作证

春水涟涟 或是老师阅卷的笔痕

年在田垄间，采集着阡陌的土味

也许还能捕获一只鼓吹的鸣蛙

青年梦想，为它留声

夏稻沉沉 或是情侣盟誓的吻痕

年在山野中，敲打着布谷的琴键

也许还能遇见一节拱形的尺蠖

中年的多少肩担，同它屈伸

秋木苍苍 或是家庭砥柱的烙痕

年在巷子边，逗留着邻家的猫儿

也许还能引来一头流浪的土狗

老年的多少孤独，与它相生

冬蛩拳拳 或是父老守望的皱痕

年啊年，走在那些年的村庄里

年啊年，走在那些村庄的年里

墙基

省亲的年末

跨进老宅的门槛，我收到了一封口信：“明日记得固墙基”

这是一堵长满记忆的土墙

把乡愁皴皴染染

蜈蚣徘徊在儿时的梦里

醒来，却成了手中的鞭笞

抽出了多少美妙的伤痕

只因伏蹲墙隅，吹笛

只因骑坐墙头，远眺

不慎将田塍挥锄的剪影

连同 余晖，炊烟，希冀

一并 画入墙面

一并 存于墙基

磨墨·临池

砚池一亩，墨锭一颗

即刻磨出罔倦的基因

且磨且思，且思且磨：

一个清晨磨成了一团乌云

一生清白磨成了一世城府

还把穷经皓首的学者

磨成了流芳千古的书法家

案上的毫素啊，静卧笔山

山里藏着半卷《文赋》

赋枕梦里，怎奈寸步难行

又怎奈满纸烟云的诱惑

读一截质妍，品一段形神

都熔铸在天然与功夫之间

把残碑断刻，徐徐侵染

把砖文造像，细细审读

把简牍手卷，缓缓收掩

墨池半升，读不透颠张狂素

废纸三千，却见证起伏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