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檀林

每每看到一片片苍郁、蓊密的林木时，总要情不自禁地想到我家乡那块偌大的荒坡。

要是爷爷种下的杉树保存到今天的话，肯定也是株株笔直，葱茏茂盛了。

荒坡就在我们村的后面，光秃秃的。连杂草都难以生长。每年的泥石流使得村里的房屋、人畜都深受其害。只要一到雨季，疏松的泥石，像发了疯一样，直往下泻来。顿时，张家的房子塌了，李家的猪羊失踪了，王家的小孩砸伤了。乡亲们提起荒坡，便泪眼涟涟的。

那时，我爷爷刚当上生产队长，他早就断言，要根治泥石流，在荒坡造林植被是关键，并且树种要选好。于是，他带领乡亲们把坑坑洼洼的荒坡整饬了一遍。尔后，栽下了一株株嫩绿的杉苗，也种下了村里人一片诚挚的希望。杉树沐浴着爷爷和乡亲们的辛勤汗水，欢快地冒芽窜枝。没几年，小杉树就长得亭亭玉立，煞是可爱了。望着这些绿色的生灵，爷爷捋着花白的胡子笑了，乡亲们也笑了，大家都笑得很开心。呵，再过十年，二十年，它们就要成林了呢。

没过多久，爷爷年纪大了，生产队长的职务也被另外一个中年汉子接替。那汉子瞧着慢腾腾生长的杉树，左看不顺眼，右看也不顺眼，心想，十年八载的，太难熬了，不如种名贵药材合算，现在药材可走俏哩，二、三年就可获得可观的经济收入，时间就是金钱呢。于是，他不顾爷爷和乡亲们的劝阻，举起锋利的斧头，向年轻的杉树下了毒手，他固执地在荒坡上种下了一些名贵的药材。

药材在爷爷耕耘过的荒坡上也长起来了。但是，没想到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风雨，使坡上的沟沟壑壑灌饱喝足了以后，疏松的土层全滑塌下来了，药材顿时被泥石流冲走了。同时冲走的，还有那汉子的金钱梦。

爷爷看到满目疮痍的荒坡，悲哀地摇了摇头。于是，荒坡又跟往年一样，开始肆无忌惮地跟暴风雨一道欺虐善良的乡亲们了。

直至前年的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后生，是某农学院的大学生。他是利用假期来搞社会调查的，他看到荒坡荒芜着，而村庄人又遭受着泥石流的侵袭，就说村里人真傻。要是种上根深叶茂的杉树，既能挡风抗雨，又能防治泥沙流，若干年后，还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哩。小伙子哪里知道荒坡上发生的事情呢。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他向乡政府作了建议。于是，新的村干部又带着乡亲们重新翻治了荒坡，再一次种上了小杉苗。

今年春天，我回乡探亲时，可喜地看到小杉树全成活了。只要不再折腾，只要精心去培育，这片小杉苗一定会成材的，荒坡也将永远披上翠绿，给乡亲们带来安宁，温馨与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