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
每得闲暇,我喜欢拎着相机,前往城市周边的一些古村落,捕捉遗落在乡间的美。
那些古村落,古朴宁静,历经沧桑,较好地保留着原生态。青砖、黛瓦、灰墙;新笋、老树、幽花。外出打工的人家,门挂一把锁。院落安宁,能听见里面蜜蜂的嘤鸣,以及甲壳虫飞舞的声音。
那个春日黄昏,一场雷雨过后,天宇澄澈,空气清新。我打村边走过,只见一缕金红色的夕照破云而出,将一束圣洁的光芒投向一处残缺的土院墙。忍不住好奇,我将脑袋探向院里一瞧,一瞬间,我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只见枯黄的蓬蒿下,开满了蓝盈盈的婆婆纳。它们开得是那么繁、那么密,又是那么热闹、那么凄清,一下子触动了我内心的柔软。
此情此景,使人想起作家汪曾祺的小说《晚饭花》里的一段描写:“晚饭花开得很旺盛,它们使劲地往外开,发疯一样,喊叫着,把自己开在傍晚的空气里……非常热闹,但又很凄清。”我眼前的婆婆纳,又何尝不是?它们宛如一群蓝精灵,偷偷挤进院落,悄悄聚在一起,在雨后的斜阳中,在轻轻的晚风里,在无人的角落,合唱着、欢舞着、嬉闹着。
其实,在古村周围,随处可见婆婆纳。它们生长于路旁、山坡、河滩、田间、地头、池边,宛如一群群蓝色的星星,仿佛一簇簇蓝色的萤火,好比一片片蓝色的灯盏,恰似一池池蓝色的舞裙,纯净、晶莹、玲珑——也仿佛,晴空的湛蓝、田野的蓼蓝、远处的湖蓝、月夜的冰蓝,一起凝结在了它们的身上。
然而,在我看来,旷野的婆婆纳,皆没有我眼前的它们富有情味。
也许,这户人家迁走了,或者长年未归。显然,在这一方被遗忘的时空,婆婆纳的种子随风飘进了院落,在这个春天生根发芽、长叶开花。
俯下身子,我将镜头对准一株距离自己最近的婆婆纳。只见四片蓝晶晶的花瓣,仿佛玉蝶栖在绿莹莹的叶上,每一瓣印着紫幽幽的条纹,从花瓣中间伸出的花蕊,宛如神秘而美丽的“天线”,似乎要从大自然捕获什么。
也许,被幽幽的花香所吸引,一只的蜜蜂飞了过来,落在花蕊——不!准确地说,是搂着花朵。由于花儿太娇小,在蜂儿的搂抱中,它变得摇摇晃晃,萌萌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鲜红色的落日,正在飞快地滑向天边。
一缕晚风拂过院墙,院中的婆婆纳,宛如一地蓝幽幽的篝火,仿佛一滩蓝荧荧的水母,好比一院蓝闪闪的星星,恰似一片蓝澄澄的幽梦,扑闪着、颤动着、滚涌着,热烈、凄美、清婉——眼前的摄人心魄之美,使人联想起诗人洛夫的诗句:“我是火,随时可能熄灭,因为风的缘故。”
眼前的村落,仿佛一首毫不张扬的诗:“草在结它的籽,风在摇它的叶,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还有什么可表达的呢?花在绽放它的美,一花一世界,我的闯入,成了一个美丽的错误。
经过翻阅资料,我发现,婆婆纳不仅美丽,而且作用不小。据《救荒本草》记载:“婆婆纳,生田野中。苗塌地生,叶最小,如小面花黡儿,状类初生菊花芽,叶又团,边微花如云头样,味甜。救饥采苗,煠熟水浸淘净油烟调食。”看似平凡的小花,却在悠悠的历史长河里,给芸芸众生一次次带来生存的希望。
它还是一味中药,有着独特的治疗功效。据药典记载:“婆婆纳可入药,性味甘淡凉,归肝、肾经,有凉血止血、理气止痛的功效,主治肾虚、风湿、疟疾、疝气、腰痛等。”美丽的外表外,包藏着一颗善良、朴实、无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