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富华

虽然川藏茶马古道在明代就被定为“朝贡道”，但由于这条路远离中原，鲜有文人墨客行走。直到清代，驻藏大臣往来都从这里经过，记载这条路的诗文开始多了起来。较为有名的有清朝果亲王的《西藏日记》。

雍正十二年（1734年），果亲王奉旨赴泰宁（今道孚县泰宁古城），护送七世达赖喇嘛归藏。

“栈路在山半，峭壁干霄，横空鸟道。”在果亲王的眼里，这条茶路十分险峻。

果亲王只是到了泰宁（今日道孚）就返回了，算不上是完全的“赴藏”。

较为完整的有清末黄懋材和民国时期刘曼卿两位钦差的著作，他们分别留下了《西輶日记》《康藏轺征》。另外，“湘西王”陈渠珍的《艽野尘梦》也值得一读。

陈渠珍曾任清军管带，率兵进入西藏。《艽野尘梦》中记录下清王朝覆亡前夕，陈渠珍进出西藏的艰难旅程。书中对从雅安到汉源、康定这段道路的气候、地形都有十分精彩的描写：“过大相、飞越诸岭，皆重峰叠嶂，高峻极天，俯视白云，盘旋足下。大相岭，相传为诸葛武侯所开凿，故名。”

黄懋材：为“横断山”命名

光绪四年（1878年），丁宝桢以“西藏密迩印度，英人占据独吉岭，加意经营，与卫藏逼近”为由，派遣江西贡生黄懋材“游历印度，察看形势，绘画与图。以资考证”，由四川经西藏到印度考察，走的就是“鸟道崎岖，乱石狼藉”的茶马古道。

肩负考察重任的黄懋材经雅安、康定到达巴塘后，遭到当地人的拦阻，不得已调头南下，改走滇缅，最后进入印度。

途中，黄懋材看到澜沧江、怒江间的山脉连绵不绝、南北走势，水也是从北往南流。

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山，气儿还没喘匀，又见另一座山横的前面，他不由长叹：“魂断山！魂都断了！”横断山脉因此得名。

到了印度，黄懋材看到从中国偷运过来的茶种经多年培育，已成规模，价格还比藏茶便宜，导致藏茶滞销。最重要的是英国人仿照雅安砖茶的样式，成包销往西藏，试图让西藏摆脱对内地的经济依赖。

黄懋材感叹印度火车的“追风逐电，神速无伦”，也感叹电报“虽相距三千余里，然往复甚捷，无疑面谈”，煤气灯则彻夜光明，自来水进入普通人家……

考察归来，黄懋材绘制了《五印度全图》《四川至西藏程途》《云南至缅甸程途》，此外还著有《西輶日记》等“得一斋杂著四种”。《西輶日记》记录了途中的山川地理形式、风土人情。黄懋材不但给“横断山脉”命名，而且还预见了英国入侵西藏引发的“茶叶战争”。

刘曼卿：万里赴藏

1929年8月1日，国民政府“特使”刘曼卿从上海出发，只身赴藏，虽“道途梗阻，积雪没胫，盗匪充斥，其间屡濒于危”，但“达使命而返”，为恢复中央政府与西藏地方的直接联系，立下了汗马功劳。

刘曼卿从南京溯长江而上至重庆，再到成都后，沿川藏茶马古道，经雅安、康定、雅江、理塘、巴塘，进入芒康、再经昌都，最后抵达拉萨。在她所著的《康藏轺征》一书中，对雅安茶叶和背夫都有相当多的描写：

“自雅（州）至（打箭）炉则万山丛脞，行旅甚难。沿途负茶包者络绎不绝，每茶一包重约二十斤，壮者可负十三四包，老弱则仅四五包已足，肩荷者甚吃苦，行数里必一歇，尽日仅得二三十里。输入（涉藏地区）总数，每年为八百余万斤，代价约三百万两。康定茶税，一年规定为十一万两，其征收法论数不论质，百斤为一引，每引抽捐二两。近年川藏隔膜，印茶竞争，茶商倒号者日有所闻，亦可惧也。”

更为难得的是，刘曼卿还用文字给沿途的城镇“画像”。

雅安“四面环山，城坦犹在釜”；

康定“三山夹抱，地势褊狭，急流两支贯其中，水砾相击，喧声腾吼不可终日”；

昌都“城在两水之间，庙宇伟大，高出民房一倍数倍有差，共六处，规模略似”；

拉萨“周围无城郭，两面临河，一面倚山，惟一隅有少许堡垒略如城门”……

寥寥数语，有白描，也有比喻，把各地的山川地貌说得清清楚楚。

更为巧合的是，黄懋材和刘曼卿都不约而同地说到了“川茶”和“印茶”的竞争，家国情怀，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