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登荣

生活中，我们每天都会与林林总总、争奇斗艳的花草不期而遇。不过，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中，这些花草只是大自然的点缀而已，好像没有特别之处。然而，《人间百草》作者田炳信却如是说，“一棵草是一部文学史，一棵草蕴藏着哲学史，一棵草构建一部宗教史，一棵草支撑起一部《诗经》的寄思。”一棵草中真蕴含着那么多神奇吗？打开这本书，在作者引经据典、纵横捭阖的叙述中，果然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到：花草名称大有学问，花草功用多姿多彩，花草故事复杂曲折......每一棵草中，实实在在都蕴藏着缤纷的天地，令人神往。

一棵草是如何得名的，其中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玄机呢？作者刨根究底，加以了阐释。在“小丑不丑”一文中，对牵牛花的得名进行了追根溯源。作者首先从“丑”字讲起。作者说，丑是甲骨文里赫然反复出现的一个符号。从图形看，是一头刚刚长出犄角的小牛，于是便有了十二属相中的“丑牛”之说。在巫文化盛行的先古时期，只上羊、猪的祭祀叫做“少牢”；牛、羊、猪三件一起参与的是重大祭祀，称为“太牢”。由是看来，“丑”的确珍贵。接着作者说道，牵牛花的种子有黑白两种颜色。黑色的种子叫黑丑，白色的种子叫白丑，黑白两种混搭的种子叫二丑。正因为丑与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在人们的眼中，一根根纤细的藤蔓似乎牵引着一头头的“牛”，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变幻不停的时空，牵牛花的名称于是就这样诞生且传承了下来，而它曾经勤娘子、朝颜的名字却鲜为人知了。在“曼珠沙华”一文中，作者又对曼珠沙华称谓的变迁史加以了梳理。作者说，曼珠沙华，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就是彼岸花；彼岸花最早还有个不好听的名字，叫石蒜。石蒜有异于其它植物的，是先开花后长叶。夏秋之交花茎破土而出，开出红艳奇特的花朵，花落后再长出叶子，凛冬不凋。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石蒜名声一般。因为它没有香味，生长在阴森森的墓地之间。所以，古人最早称此花叫“无义草”“牛屎草”，后来，又有乌蒜、老鸦蒜、龙爪花、蟑螂花、婆婆酸、一枝箭、水麻的称呼，更甚者，还称它为死人花、引魂花、幽灵花、地狱花等难听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推移，石蒜之名才渐渐演变为曼珠沙花、彼岸花。在日本，彼岸花代表悲伤的回忆，在朝鲜，彼岸花代表相互思念。

花草除了有保护生态、美化环境、净化空气的作用之外，其实，不少花草还是重要的药物，发挥着治病袪疾的特殊功能。在《人间百草》一书中，作者在介绍若多为人们熟悉的中药材，诸如：半夏、菊花、紫苏、决明子、菟丝子、佛指甲、甘草、一支笔、罂粟、大麻、豆蔻、刘寄奴、马蹄香等的同时，还向人们展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药物花草。在“话多屁多”一文中，作者就介绍了一种专治“屁篓子”的花草——荜芨。作者先是说，民间有话多屁多，口水多过茶的说法。当今科学研究也证明，话多的人放屁比一般人的次数都要多。之所以话多屁多，是因为人体吞入大量气体所致。讲到这儿，作者才话锋一转说，有一种荜芨的野草就专治“屁篓子”。荜芨是一种攀缘藤本，长达数米，茎细如箸，子似桑葚。荜芨还有荜拔、鼠尾、荜拨、阿梨诃他、蛤蒌等名称。在《唐太宗实录》《本草纲目》等典籍中，都有荜芨治屁多的记载。提起玫瑰花，大家都知晓它是美化庭院的最佳植物。不过，在“刺客”一文中，作者从古代的刺客说起，然后写道，植物界的玫瑰花，因其地身锐刺密集，展露出桀骜不驯的气味而被称之“花中刺客”。在近代，玫瑰成为男子追求女子的爱情物、象征物；而今天，玫瑰是美化庭院的重要植物。玫瑰的象征意义和观赏价值淹没了它的药用价值。只是在《本草纲目》中，保留了玫瑰药用的蛛丝马迹，记录了玫瑰的药效：和血行血、理气治风痹，可治吐血、乳痈、肿毒等用途，还可平胆止痛、润肤养颜。在“懒妇”一文中，作者介绍了长在太白山一带的花草：睡菜。作者说，睡菜又名睡草、瞑菜，醉菜。这种野草开着白色的花朵，散发着清香、幽香。从古至今，当地百姓如有失眠、精神障碍等疾病，就用睡菜熬水服用。中医认为，睡菜有镇静作用，能加强大脑皮层的抑制过程，降低反射兴奋性 。《本草纲目》记载说，睡菜的白色花朵可缓解失眠、睡眠障碍、慌乱、焦虑症以及其他失调病症。然而，睡菜却有个不雅的名字：懒妇。作者通过对“懒”字的演化史考证后认为：懒，本义为女子不慌不忙，慢条斯理貌。所以作者说，懒妇，我宁愿理解为心神笃定的好女子！

世间有不胜枚举的精彩故事，花草中亦有不绝如缕的委婉故事。《人间百草》一书的作者信笔由缰，用从容的笔触一展花草中蕴藏的故事，让人既拍手称奇，又唏嘘不已。在“狎客茉莉”一文中，作者对茉莉的前世今生际遇展开了铺陈。作者说，茉莉是外来品种，原出于波斯，后引进华夏。茉莉的名称五花八门，先后有末利、抹利、没利、莫利花、木梨花、暗麝、素馨、素柰、香魂、没丽等等。古代文人喜欢清逸雅致，对兰香和梅香独有情钟，而对花香旖旎的茉莉，他们则认为“花品”不高。《本草纲目》记载，一个叫韦居的人，称呼茉莉叫“狎客”。所以作者感叹道：人心有“狎”，茉莉被“客”！在“前不栽桑”一文中，作者首先从民谚的“前不栽桑”说起，一一讲述桑中隐藏的故事。作者说，桑在古早时期，肩负着萌荫人杰的重大作用。古代的许多仪礼、谋议都在桑林中举行。进入农耕社会后，桑林遂成为家园代称；在《神农本草经》中，就记载有桑叶的药用价值。不过，由于“桑”与“丧”读音接壤，人们对桑的认识产生了变化。在古代，人死下葬后的祭祭称为“丧祭”，而“丧祭”的神位就是用桑木制作的； 在甲骨文中的“丧”字，形状也如同一棵残缺不全的桑树演变而来。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丧被认为是不吉之兆，桑树便跟着受牵连，遭遇万劫不复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