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学富

笔洗是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之外的一种文房用具。古人的笔洗不仅造型多样，情趣盎然，而且工艺精湛，寓意丰富。尤其是明清时期，用青玉雕琢成的荷叶状笔洗深得文人墨客的青睐。如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清代青玉全莲荷叶洗，构思巧妙，造型端庄，一片硕大的荷叶，其边缘向上翻卷呈现洗状，外侧凸雕螃蟹，栩栩如生，生动灵气，浮雕有莲花和莲蓬各一枚，扎一束荷叶梗作为笔洗的底部，显得坚实沉稳。笔洗玉质为青白色，局部有褐色沁，晶莹温润，设计生动有趣，雕工精湛细腻，虚实结合，繁简得当，雕工与艺术达到了完美统一。

一个小小的笔洗，采用美玉的材质和莲荷的造型，加之独特的创意，不仅有着玲珑精巧的美感，而且蕴含着文人墨客的雅趣与风骨。

荷花亭亭玉立，清秀溢香，被誉为窈窕淑女，寄寓了文人墨客对美的追求。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莲的描写：“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诗中以蒲喻男，以荷喻女。汉代乐府诗《江南》云：“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这首采莲歌实际上是一首与劳动相结合的情歌，运用比兴、双关手法，以“莲”谐“怜”，把男女之间调情求爱的欢乐之情写得极其委婉、含蓄，耐人寻味。闻一多先生曾在《说鱼》中提到：“这里鱼喻男，莲喻女，说莲与鱼戏，实等于说男与女戏。”“鱼戏莲”常常被作为象征男女恋爱时的亲昵场景。王勃《采莲曲》“牵花恰并蒂，折藕爱连丝”的诗句，表达了男女爱情的缠绵。

荷是炎炎盛夏的风雅。古代文人喜欢把泛舟赏荷作为消夏纳凉的闲情逸致，使夏天充满了诗情画意，所以人们将农历六月称为“荷月”，并把六月二十四日定为荷花生日，荷花因而有“六月花神”的雅号。每到此日，人们出行观赏荷花，男女之间以莲蓬、荷花相赠。《清嘉录》说：“是日，又为荷花生日。旧俗，画船箫鼓，竞于葑门外荷花荡，观荷纳凉。”在酷暑难熬的季节，到荷塘边既能纳凉，又能观荷，尤其是在夜晚，荷花的清香伴着徐风吹来，真是凉爽惬意。宋代诗人秦观寻访到一个绝离烦热的避暑佳所，那就是位于画桥南畔绿柳成行的荷塘边，他安上胡床，斜躺在上面，尽情领略纳凉的悠闲自在。他的《纳凉》诗云：“携扙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宋代诗人李重元在《忆王孙·夏词》中写道：“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沉李浮瓜冰雪凉。”小池塘里，风中的水草猎猎有声，雨后的荷花更散发出沁人的芬芳，使得满院都是荷花的香味。清朝官员曹寅《荷花》云：“一片秋云一点霞，十分荷叶五分花。湖边不用关门睡，夜夜凉风香满家。”

荷即青莲，青莲与“清廉”谐音，在中华传统文化中，经常以莲花作为清廉的象征。荷又是佛教神圣净洁的象征，代表着清白洁净，这也是古代文人的孜孜以求。屈原以“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的绝唱表达了自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决心。被称为“北宋五子”之一的周敦颐《爱莲说》云：“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他把莲作为“花之君子者也”。玉也被誉为君子的美德，南朝宋文学家刘义庆《世说新语》曰：“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莲与玉结合在一起，更体现了圣洁高雅，冰清玉洁的君子气节。

饱蘸笔墨，挥毫命楮，有青玉全莲荷叶洗在案，胸中岂止是诗意墨香，更有一种逸致豪情在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