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新会

夏天，总有几许期盼，几许等待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每天殷勤地，几次三番地探看，她却若无其事，没有一点儿动静。七月、八月、九月……直到白露已过，寒蝉凄切，秋风萧瑟，才知岁月催人老，佳人难相逢。我想这时节，她真的不会再来了。

翻起相册，打开日记，重温去年相逢的喜悦，好似老友相见，絮语不止。我情不自禁地拿起笔，抄录了一些片段。

高师傅养的昙花快开了。这株昙花，身高一米四五，芳龄五岁，第一次长出了两朵花蕾，两个礼拜以来，我们每天都关注着她一点一滴的变化。七月八日晚，约摸十厘米长的花苞顶上突然有些蓬松。昙花该不会今晚就要开了吧？吃过晚饭，我们早早聚在一起，守候着昙花，等待着昙花一现那一时刻的到来。

昙花仿佛知道了我们的心事，那晚如约而至。八点至十点，最外层的红色花瓣陆续张开，花苞鼓鼓胀胀，仿佛蘸饱了墨的特大号羊毫毛笔头，一缕缕香气若有若无，慢慢溢出。我凑上去闻一闻，这香味甜若茉莉，青如白荷，沁人心脾。

十点到十一点，淡绿色的几片花瓣突然绽开。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见那花瓣先从根部慢慢离开花苞，一点一点分离，小心翼翼，依依不舍。到了尖上，稍事休息，再猛地弹起，再喘口气，用尽力气张开，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过独木桥，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了桥，猛地跳上岸，高兴得蹦跳起来。每隔几分钟，就有两三片花瓣绽开，引得我们啧啧称赞。又有几片花瓣绽开了，我们忍不住喧哗起来，对着昙花不停地拍照。芳芳姐说昙花是极高洁的仙子，如此惊扰恐怕不妥。我们赶紧屏声静气，关掉所有的灯，只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听任昙花静静地垂挂在枝条上，偶尔绽开几瓣。夜色下的昙花极具美感，在糖葫芦形或芭蕉扇样的叶子映衬下，晶莹如玉的花朵如同豆蔻少女，用徐志摩的诗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不知不觉已到午夜，一朵昙花突然开始怒放，大约五分钟昙花已经完全盛开了，犹如乖乖的小女孩子，一转眼就长成了娉婷的女子，婀娜多姿，风情万种，款款而来。诗云:“昙花展颜酬知己，欲诉花魂终无语。”又曰：“昙花展颜韦陀怜，更漏将残蕊自寒。”今夜我痴心守候你最娇媚的一刻，今夜你兀自美丽芬芳，我欲解花意，又恐刹那芳华朝露尽，咫尺天涯世途殊。

我们走上前去，细细地欣赏着昙花，只见那外层的花瓣细而厚，有点像菊花，又有些肆意张扬，像敦煌壁画中飞天仙子的裙裾飞扬。花心的瓣儿大而薄，极像了康乃馨，满满当当，亲亲热热地围坐一团。整朵花手掌大小，温润美丽，外疏内密，刚柔相济，像盏美轮美奂的玉灯，洁白高贵，照得房间熠熠生辉。

也许是我们的热情赞美，让昙花害羞了；也许是我们的大呼小叫，令昙花不悦了。尽管我们眼巴巴地等待着，另一朵昙花还是没有一点点要开的意思。夜深了，快两点了，我们有点困了，对不住了昙花仙子，我们告辞了。

梦中，昙花回来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盛开了……

看完去年的随笔，不由得感叹这昙花一现的美景，岂是强求的。有幸目睹过她的风姿，已很知足了，哪能奢求太多。花中有富贵如牡丹者，有平凡如长寿花者，有娇艳如玫瑰者，有不畏严寒如梅花者，性情各异，却无不爱争奇斗艳，吸引众人眼球。唯昙花在深夜独自开放，黎明即落。花开无声滑落一地掌声，花落无声卸去过眼浮云。世上几人能识昙花，昙花又知世上几人，唯尽一株花的本分，自自然然地开放，安安静静地飘落。唯其率真随性，傲世独立，其美才更受人称道。

花如伊人，伊人如花。这世间的女子恐怕各有各人的一朵花，我想这昙花一般的女子，世上少见，如果偶遇，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