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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30日

哈达

◎田勇

再过一周,瑞考的卡车就能开进村子,带走咖啡,留下土米人期待经年的希望!踏实下来的雷维耶,终于可以安心地授课,安静地坐在炉边给阿鲁讲他在西藏的故事;讲她在拉萨读中学的姐姐诺雍康卓、哥哥惹索瓦还有在上小学的玉珠旺姆。每次讲起这些,小阿鲁总是托起额产生无限的遐想。 “有一天,我能去西藏见我藏族的姐姐吗?能见果洛大雪山吗?我要跟诺雍康卓姐姐一道唱果洛的民歌!”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相信那一天你们会见面,诺雍康卓姐姐会为你捧起哈达,我们一家终有团圆的时候。”说着说着,雷维耶感到眼角潮湿起来。

然而晚饭刚过,一个人坐在院外的水泥地上,观望土米一尘未染的星空时,雷维耶被西北角迤逦而来的人影惊动了。这么大的一群人,除了脚步,居然听不见嘈杂。他们衣衫褴褛、他们面容枯槁、他们蓬头垢面,特别是人群中那些裸露着干瘪乳房的妇女,怯生生地怀抱瘦弱的婴孩,一脸惊恐。尝试了几次,雷维耶发现他们中有位能讲简单英文的男子。 “你们这样是从哪里来?好久没吃东西了吧?要去哪儿?”其实,这样的问话基本是形式,一直用卫星电话跟瑞考在联系的他多少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着什么。只是他未曾想到相邻国家的战乱会影响到他和土米人未来的生活。

“先生,我们是南苏丹人。我们那里打了最近几年最大的一场仗。我们男人都快给打完了,近三千人的村子就剩下现在的七百多人。并且,你见了,大多都是妇女和孩子。但是他们还在打,没完没了地打,土地没了,家没了。没有人愿意收留我们,被一路驱赶,从边界徒步走了大概近二百公里,现在快四天没吃东西了。你看看,你看看她们……”说着,向后面的妇女和儿童们指了指。一个腿上有枪伤的大个子男人带着哭腔说。

此时的雷维耶不用看,也不会去想。他让已经摆脱惊恐的阿鲁和巴尼兄弟们取出仅存的高粱和木薯粉,到门外的炒咖啡豆的大铁锅煮成糊糊,另外的一只铁锅用来烧放了些青菜叶和棕榈油的清汤。这些,是安排给那些瘦弱的快走不动的妇女和儿童的。

身体情况好些的妇女和所有男人,雷维耶把他们带到铺了些干草的水泥地上,每人发了把昨天才炒好的咖啡豆权当充饥。

等到做完这些后,雷维耶才筋疲力尽地站起身,向酋长家走去。还未走下自家的斜坡,对面几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原来,靠近村口的雷维耶家的响声早已惊动了酋长和村民们。他们以为是外族的侵入,就布好了阵势,准备投以保卫家园的战斗。当酋长发现举着手电筒站在面前的雷维耶时,才让村民们收起枪,询问事情的来由。

边走边听到雷维耶详尽的描述,酋长他们已经站立在南苏丹人的面前。望着黑压压的人群,酋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助手,将七百多人分散到各个家里,以减轻雷维耶的压力。就连那些病患的,一路跋涉受了外伤的男人,他也细心地着人请巴提库姆帮助治疗。

就这样忙乎了一宿,当雷维耶送酋长走下土坡之后,他才轻轻地拍了拍雷维耶的手臂沉重道:

“我们的粮食?我们的咖啡豆?我们的……”显然,雷维耶第一次望见了酋长睛中的泪光。一切的计划,都经不起变化稍稍的一击。刚刚还满怀憧憬的他,心是在滴血。而现实比想象的还要残忍,孩子们的校舍被当做了地铺,收获的咖啡豆,也只能解决几天的伙食。无奈中,他还是拨通了瑞考的电话。

几天后,瑞考的卡车还是开进了村子。这次,不光他没有拉走一粒土米的咖啡,反而是装载了整车的大米、高粱和部分的奶粉、蔬菜进来。终于,雷维耶强忍着泪,抱紧同乡的肩头,使劲地摇了摇。瑞考则用拳头擂了把雷维耶的胸口。随后递给他一个超大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