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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9月17日

枇杷花里闭门居

◎张秀云

那年夏初,我在杭州某院校的家属院小住,院内有许多两米多高的小树,叶子碧绿厚实长似驴耳,枝头缀着许多鸡蛋大小的青果,没过多久,果实变黄,便有人架梯采摘,一问,方知是枇杷果。我获赠一捧金黄的果实,掰开来看,里面是几个深栗色的油亮的核,果肉入口细腻甘美,滑软多汁,甜中微微带酸,滋味非常好。

枇杷是亚热带水果,北方向来种植者少,去年秋天,我到城北一个叫水木清华的小区访友,无意中竟看到许多枇杷树,原来,因为此树四季常青,被开发商当成景观树种植了。时逢深秋,浓绿的大叶间,已有簇簇棕色的花蕾举出来,毛茸茸得很不起眼,但冬日过去再看,它们已经开出丛丛白色的小花。淮北的冬天草木凋零,这满树盛开的枇杷花,给人如遇天人的惊喜。更惊喜的还在后头。寻常的果树多是春天开花秋日果熟,初夏时节花褪残红青果小,没什么看头,而枇杷四五月间满树金累累黄灿灿,“树繁碧玉叶,柯叠黄金丸”,这样的情景,怎不教人惊讶感慨吟诵赞叹?看过一些它的写意画,其中一张颇为难忘:大叶墨黑,果实艳黄,几只胖乎乎的小雏鸡在旁边悠悠觅食,在这样一幅画前看着,隐约总有些担心,生怕一眨眼,那甜软的果子就被鸡们啄光了。

成都的枇杷颇有名,像我们故乡砀山的梨园一样,五·一还办采摘节。但比枇杷更有名的是一条同名小巷,枇杷巷,成名原因,是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即大唐传奇女诗人薛涛薛洪度。作为营妓的薛涛是个不折不扣的美貌才女,几岁时曾作“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一句诗,被当时还在做官的父亲认为大不祥。后来父亲亡故,薛涛迫于生计流落风尘,迎来送往于各色男人中间,果真中了父亲担心的“诗谶”。但毕竟是才女,打小诗书熏染,多少还是有些风骨的,晚年“退休”,她就隐居于枇杷巷,种菖蒲,种枇杷,菖蒲难得开花结实,被视为祥瑞,枇杷开花凌早寒,被视为高洁,爱慕她的文人王建如此赞颂:“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风尘里打滚过来的女诗人,厌倦了酒盏笙歌,她要和枇杷花一起,在寒风里静一静了。

枇杷还有金丸、芦枝等几个名字,因为叶和果都与琵琵形似,这个名字叫得最响。枇杷与琵琶,像双胞胎的俩孩子,叫来叫去有时就走神了,有一个段子发生在明朝,画家沈周收到友人送来的枇杷,附信上却写成“敬奉琵琶”,沈回信讥笑:“承惠琵琶,开奁视之:听之无声,食之有味。”恍然大悟的朋友作诗自讽:枇杷不是此琵琶,只怨当年识字差。若是琵琶能结果,满城箫管尽开花。“箫管开花”这个比喻贴切生动又对仗工整,想这同学平日功课也不差,错写俩字纯粹笔误罢了。沈周这家伙也不厚道,这么好一盒果子都堵不住嘴,要是送我,哪怕写成泥巴,我也赶紧吃了,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