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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31日

海子山下

◎谢真元

0074部队是一个步兵团,两个学生连近3百人,相距约十多公里,离团部也是十多公里。军垦营主要是来自全国的大学毕业生,有少数成都川医卫校和重庆药剂校的中专生。一连的学生主要来自成都、北京、上海、浙江、福建等地,二连主要来自重庆。来军垦的学生基本上是三部分人:走资派子女,更多的是家庭出身不好的地富反坏右的子女,再就是派性斗争中弱势的一方。尽管我在大学已经入党,但仍因派性和出身不好而发配高原。我们并非不乐意到高原,而是到高原便意味着是被贬去改造,因此心理压力很大,心情很不爽。

0074部队除团部有房子,其他连队都分散在草原上,只有连部有几间房子,战士们都住牛毛毡盖的简易棚子。牛毛毡房除一扇小门外还有一扇小窗,用木板钉了一排通铺,每张床并排睡12人,一人约有2尺宽铺位。房内靠窗有一张小学生的课桌和一张凳子,桌上有一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有一个用脸盆做的火盆,晚上和星期天在营房休息可以烤钢炭火。

营房都是部队战士自己建造的,因这两个连队的战士被调去拍电影《万水千山》当群众演员,于是安排我们住了进去。 营房后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厕所棚,两个大坑上面铺了几块木板。一月份正是最寒冷之时,气温在零下30至40度,晚上女生都不敢去上厕所,只好用脸盆当便盆。那时脸盆也是限量供应的,每人只有一个。学生连长和指导员是团部派下来的,大家要求连部多给发一个盆,连长说,你们是来部队接受再教育的不是来享福的,部队的规定就是一个盒一张毛巾,没听说过吗?每人一张帕(毛巾),洗脸又抹胯,我看你们每人至少有两张帕,还想有两个盆,资产阶级思想嘛!

海拔4000多米的草原,夏天都必须穿毛衣,更不用说冬天。虽然每天蓝天白云,阳光灿烂,但温度都在零下40度左右。茫茫无际的康呷草原,一片枯黑的残草茬,牧民都不出来放牧,在帐篷里烤着牛粪火喝着酥油茶,他们用秋天割下的干草喂牛羊,有时能看到一队队牦牛,托着盐巴藏茶在草原上缓慢地走着。

我们这300名学生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接受部队的再教育。当年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草原开荒种青稞。按地质学划分,海拔3500百米以上叫做雪线,是不可能种植青稞的,尤其这种高山牧场,土皮薄牧草生长都不容易,只能维护好生态环境,不容破坏。草原的土都冰封了,锄头下去等于挖在铁板上,而开荒平整土地必须赶在春播之前。我们一个连的任务是一千亩,分到我们班是150亩。团部岀动了拖拉机开荒,大掀大掀的泥土被翻开,每一块都有半张课桌那么大。我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坚硬的土块像坟堆似的垒起来,中间空着,把检来的牛粪放在中间燃烧,把土块里的冰烧化,然后再把土块掀下来,用锄头打碎。每块冻土都在3O斤以上,我们女生常常是跪在地上两人一起连推带抬。开初,中午还让回连队吃饭,饭后还有半小时休息。后来连长看任务难以完成,就让炊事班把饭菜送到地里,吃完马上干活。冰冻的饭菜嚼在嘴里发出嚓嚓的声音,大家虽然饿极了,但这样的伙食也难以下咽。连长是老兵,是战争年代的英雄,传说在战场上他腹部受伤肠子流出来了,他一手握着肠子一手拿着手榴弹冲锋,硬是杀开一条血路。所以我们都很尊敬他,仅管他没啥文化,动辄爆粗口,他下的命令大家都不愿违抗,况且他和我们一样劳动一样啃冰渣饭,不像指导员每天坐在连部办公室,经常找学生去谈心进行思想教育。有一次,我们几个女生冒着零下40度严寒去捡牛粪,开初还晴空万里,下午3点过,天就阴了,继而狂风大作,大雪一团团地掉下来,我们睁不开眼直不起腰,迷失了回连队的方向。大家相互鼓励着要学习草原英雄小姐妹,一定要挺住不能死在风雪中,我们手挽手顶风冒雪向前,大约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仍然沒看到营房。在我们快要绝望之时,终于听到了马的嘶鸣声,救援的人来到了,领头的就是老连长,顿时我的热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