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五版)
1935年10月,红军长征到达吴起镇与陕北红军胜利会师后,部队改编为八路军。刘金山被调到组建的陕甘宁边区独立师一团一连任连长。抗日战争爆发后,他所在部队编入八路军一一五师开赴抗日前线。参加平型关战役后,又被派往阜平、田阳一带扩军,在一个煤矿动员了150多名工人参军,他还率这支赤手空拳的队伍,偷袭敌人碉堡,缴获一批枪弹武装起来。1937年底,晋察冀第三军分区(兼四支队)成立,他被任命为军分区十二大队一营(中队)营长。1938年秋,日伪军进攻五台地区,三分区在曲阳、唐县一带打阻击,后以营、大队为单位分散打游击。一次,他率一营与日军大刀队遭遇,战斗中,全营与日军拼刺刀都拼红了眼,他奋力甩开抱住他的两个日军并将其劈死。在另一次战斗中,军分区被围,他率领一个精干连从侧后反包抄,与鬼子拼刺刀,身负重伤,肠子不幸被鬼子的刺刀挑出来了,竟然毫无觉察,拖着肠子指挥战斗,直到把鬼子刺倒后,他才感觉到腹部疼痛,昏迷倒在血泊中。从此,人们送他一个外号——刘大胆。战后,刘金山被送到五台山医治养伤。由于战地医疗条件太差,肠子被打断后,无法接上,伤口化了脓,医院尽了最大的努力,未能使他脱离危险,一直处在昏迷中。幸亏遇到白求恩大夫的巡回医疗队,当白求恩大夫得知躺着的是从长征中走过来的红军干部时,心里非常感动,不顾旅途疲劳和身体虚弱,随即到病床前为他查看伤口,让翻译通知医生赓即做手术。情急之中,请老乡牵来一只山羊,白求恩大夫立即叫人宰羊取肠,并亲自主刀为他换上了一截羊肠。伤愈后,刘金山时常说,没有白求恩大夫,也就没有他的今天,是白求恩大夫救了他的命才大难不死。伤愈后,他作战更加勇敢。
1939年8月,上级调刘金山去抗大二分校学习文化,不想才两个月鬼子就开始扫荡根据地延安,他珍贵的学习机会因此中断,很快被调回三分区当副大队长,投身到反扫荡战斗中。
在雁宿崖战斗中,日军卯村宪吉大佐被击毙后,日军华北方面驻蒙军独立混成第2旅团长阿部规秀中将恼羞成怒,亲率第2、第4大队约1500人(伪军除外)进犯来源,杀奔雁宿崖报仇,企图寻八路军主力决战。11月初,日军进入一、三分区时,刘金山奉令率支队在黄土岭以东上庄子至寨关之间狭谷地段,对鬼子进行伏击围歼,并担任夺取山头的主攻任务。日军受到突然的打击,就像受伤的野兽那样,拼命挣扎,双方打得相当残酷,几次强攻未能夺下山头,若不迅速结束战斗,将对我军不得!刘金山身先士卒带领一个连,借炮火掩护迂回绕到敌人后背,前后夹击攻下山头并且全歼敌人,当场击毙了日军“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这是抗日战场上,八路军击毙的日军最高级别的指挥官,在中国人民的抗战史上也是第一次,国民党政府主席蒋介石也发来贺电。黄土岭战役阿部规秀阵亡后,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写了“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的悼词。使日本朝野为之震惊。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在根据地传颂一时,这场战役也因此成为刘金山绒马生涯中最为“解气”、最为“过瘾”、最为“开心”的辉煌。
尔后,刘金山还参加了百团大战、“五一”反扫荡、海域战役、大石桥战役、以及伟大的人民解放战争,在数以百计的战斗中,都有他浴血奋战的足迹。战友们称他为刘大胆,妻子称他是“拼命三郎”,领导说他是一座摧不垮、打不烂的“金山”。他戎马一生,居功不傲,对党的事业忠贞不一,他认定了一个革命道理:“跟着共产党就是胜利”。
革命长风依旧
刘金山的夫人栾旭光,1925年2月出生在山东省牟平县东海边缘的一个富裕农民家庭里。从小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眉清目秀、身材高俏漂亮的小姑娘。14岁就做游击区地方妇救会工作。16岁那年腊月三十晚,风雪交架,天气格外寒冷,她穿着破棉袄,怀中揣着“鸡毛信”在羊圈里滚两转,脸上抹把灰,匆匆赶了一宿路程,蒙混过一个个日本鬼子据点,将情报送到来阳前沿阵地的许世友部队。从此,她便没有再离开部队,成了英姿飒爽的“小八路”。
与刘金山的相识、相恋,还是当年安东军区司令员肖华当红娘做的媒。肖华很朴实地对她说,他是位老红军,从雪山草地走出来的,多少次死里逃生,与他建立家庭会幸福的。才20岁出头的栾旭光闻言不免犹豫,战争这么惨烈,哪有时间考虑婚姻,她一门心思等待战争结束后找个老乡成个安稳的家,可是与周围朋友、老乡一商量都觉得老红军不错。不久栾旭光便做了刘金山的妻子。栾旭光曾荣获抗日战胜利60周年纪念奖章一枚、辽沈战役奖章一枚,是省厅级干部,育有两子三女。当记者采访栾旭光时,她不无感概地说:“这一辈子跟着他转战南北,照顾他和儿女们的生活,没有过个安稳的日子。看来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希望孩子们能过得比我们好,比我们幸福。”
刘金山于1967年离休,与栾旭光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客厅里端端正正的贴着毛主席像。悬挂着十年前的江苏省军区赠送的镜框:“赠给红军老战士,弘扬长征精神”。门上“五好家庭”、“光荣人家”奖状已在岁月流逝中褪色,只是两老的军人本色越久越醇,时时关心国家军队大事,听新闻看报纸成了他们每天的“必修课”。组织上曾多次请他“出山”,他都婉言回答说:“我文化不高,让年轻的、有文化的同志干吧。”1964年定军衔时,他硬将自己的“正军八级”减至“正军九级”。曾有一位老部下多方寻找,来到他的家里,惊喜之后,发现老上级住了三十多年的家舍布置竟是这么简陋,墙壁也斑斑驳驳,建议修缮。刘金山仍一如既往地平静说:“不是组织上统一修建,我不能接受,怎么能搞特殊呢?”1995年,他的双目因白内障而失明,子女们劝他去上海治疗,他固执已见:“我是军人,一定要去军队的医院看病。”最后怮不过他才动了身,入院后,他像其他病人一样,听从医生的安排住进普通病号,从未说个“不”字,医生、护士都觉得这个老头儿特别“好说话”,当得知他的身份后,大家惊呆了,这样老资格的战功累累的老红军竟然从不提及辉煌的经历……他的医疗费,是让子女分担付清的,只是他的双眼已错过手术的最佳时机,没有复明的可能了。
刘金山子女说:“我们尊敬父亲但又害怕父亲。不论是就业还是其他问题,父亲从不肯为我们打一个电话,打一声招呼!我们靠的是自己,从未沾过父亲的光……”
对别人,刘金山只一个“让”字,对子女,他都不作半点让步。直至五个儿女都已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也从未享受过一次父亲的专车。小女儿刘苏江对此感触极深:“单位里不看档案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我是刘司令的女儿。”1970年,二儿子刘东生应征空军通过政审,母亲自然忧心匆匆:“当空军太危险了。”父亲轻轻一挥手:“去吧!只要合格就应该去,我们这样的家庭不当,谁当?”后来,儿子转业到上海航空公司担任国际航班机长,过硬的技术令一些外国朋友折服,愿以高薪邀请去外国,儿子回家高兴地告诉父亲,刘金山斩钉截铁正色道:“不可以!国家培养了你,怎能离开?”儿子没二话,顺从了父亲之意,成为东航的著名机长。
曾有一位任副参谋长的战友要给刘金山一个名额让四女儿刘苏芳去当兵,那时当女兵是件令人羡慕的事女儿很想去。可是父亲将名额让了出去,让女儿去一家工厂做了临时工。大女儿则去吴江农村插队,母亲舍不得,烧了几个好菜送去,不想又被丈夫数落:“不要这样嘛,苦是苦不死的!”当兵八年的三儿子刘东明现在是一名普通司机。
小女儿从小就被刘金山带着在自家院子里挖地、种菜、栽花、挑大粪……培养耕耘,使小女儿苏江样样拿得起,还不时给邻居送些菜。如今,父亲眼睛失明了,苏江带着她的小女儿继续耕耘,菊花、一串红、孔雀松之类不断在锄下开花。多年来,邻居们还照说那句话,赏菊用不着上园林了,到刘司令家瞧瞧不就行了。这让刘金山得意不已,回答道:“代代相传嘛……”
双休日,举家团聚,也是儿女们“洗脑子”的日子。逢有子女对当前社会一些不正之风发牢骚,刘金山总是理直气壮教导,个别现象不成气候。偶尔也讲几段战斗故事,有心的儿女们则悄悄按下录音键,称这是父亲和全家人拥有的最丰厚的价值连城的精神财富。
这就是一位老红军的革命胸怀,无论昨天,还是今天,革命风范依然。
1999年9月2日,刘金山盘算着还有20多天,就要普天同庆共和国五十华诞。他喃喃地说:“五十年了,不容易啊,要好好地庆祝……”苍天无情,大地含悲,9月3日,这位曾经为新中国诞生浴血奋战的老英雄,在共和国五十华诞前夕,因病治疗无效,在苏州逝世,享年91岁,刘金山安葬在苏州革命陵园里,共和国烈士永垂不朽。由南京军区立的墓碑上镌刻着:
刘金山,正军级离休干部,江西赣县人,一九零八年一月吉日生,一九二九年参加赣南游击队,一九三零年一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一方面军,一九三二年六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营长、团长、一六八师副师长、济宁军分区司令员等职。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参加了中央苏区根据地的五次反“围剿”,二万五千里长征,遵义会议时任警卫排长,保卫了会议的胜利召开。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抢占腊子口等战斗。抗日战争时期,参加了平型关、百团大战及率主攻部队击毙日军“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的黄土岭等著名战役,因负伤,接受了白求恩大夫的手术治疗。解放战争时期,参加了著名的辽沈战役,一生作战数百次,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和二级红星功勋荣誉章。一九九九年九月三日在苏州逝世,享年九十一岁。
金山不倒,英雄无悔,
巍峨丰碑,浩气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