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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9月02日

乾隆御碑游记

◎杨全富

起自大金川河面上的这场雾气,模糊了远山与流水的界限。乾隆御制碑已近在咫尺,却不知道怎样才能抵达目的地。此时,峡谷底河流激起的浪花拍击两岸时发出的声响,岸边白杨树在风中翻动着叶片时发出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样的天气,早已让我的视野和意识陷入错乱之中,那些天啊、地啊、云啊、树啊、水啊等没有了确定的位置。那些在河岸边劳作的人们也只好放弃了手中的活,与同在雾中的人说话,不过乍一听仿佛是从河谷底的水流中发出来似的,很容易让人的视野和意识陷入混乱,恍惚时甚至无法辨明天空与大地、水流与岩石、河道与行人的确切位置。此时,河谷旁的山坡上传来鼓声,那声音也仿佛是从水中传出似的。对于这里,我完全陌生,因此也就不辨这些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因为在峡谷之间,这些声音是碰到对岸之后又回荡回来。于是,声音就在这里来来回回,直至荡出山的围裹,散在无边的宇内。

峡谷底的这一条河流,是大渡河的重要支流之一。它起源于青海阿尼玛卿山脉,浩浩荡荡几千里,在峡谷间曲折回旋,览尽两岸的无限风光后才来到这里。从这里下去,再过几十千米,在我蜗居的小县城旁与小金川河流汇合后,始称大渡河。在这两条支流里,有一种鳞甲细密、肉质鲜美的齐口裂腹鱼,当地人称其为细甲鱼。几年前由于人们的过度捕捞,这种鱼几乎绝迹。以此为食的水獭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2020年12月31日,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十年禁渔”全面启动,这些鱼才免去了灭顶之灾。此时,在河谷底那些嘈嘈杂杂的声音中,还分明听到了这些细甲鱼愉快地吐着泡泡的声音。

大金川河毕竟是大渡河上游的一条河流,也是孕育中华文明长江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古到今,河流之中的那些鱼类,见证了高原的兴衰繁荣和悲欢离合,在这样的环境下茁壮的成长。在那些坎坷的岁月之中,它们从没有改变过自己的誓言和愿望,与命运抗争,也找到了命运的转折点。

没有到过大金川、未识曾达乾隆王御制碑之前,我早就听说过乾隆王打金川的故事。在大小金川峡谷之间,那些故事就像是格萨尔王史诗一样,在人们口中代代相传,从没有停止过。相传,乾隆初,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夺取小金川泽旺印信,“意欲并吞诸蕃”,又攻明正土司。1747年,清军3万人分两路进讨,久而无功,川陕总督张广泗被清廷处死,改派岳钟琪为总兵,刻期进讨。1749年,莎罗奔请降,大金川事件初告平息。以后,大小金川之间常有冲突。到18世纪60年代,金川局势再度紧张,又一次引起清王朝的关注。1766年,清廷派四川总督阿尔泰联合9家土司会攻大金川,小金川土司僧格桑(泽旺子)却与大金川土司索诺木(莎罗奔侄孙)联合反清。1771年清军败绩,清廷又将阿尔泰革职,派温福入川督师,向金川进兵,第二次金川之役由此开始。1773年,温福战死,清廷又派阿桂为将军,增兵金川。经过艰苦卓绝的战争,清军推行以碉制碉、步步为营的战略战术。先攻勒乌围,再举兵进攻刮耳崖,战争终于在1776年初取胜。历时五年、死伤逾万人、耗银7000万两的第二次金川之役至此结束。

在200年来,乾隆皇帝打金川事件在大小金川民间流传,这种口口相传的故事大多被人们进行了语言的修饰和加工,因此,也就难免有以讹传讹的嫌疑,多了一些牵强附会之说。然而,每每听别人说起这段战事时,我总会细细的揣摩。在这时候,我的眼前不由得呈现出这样一则生动的画面。在峡谷底,清军挥舞着让人望而生畏的战刀,挺着长矛,呐喊着,在河谷地带与土司官寨的士兵以命相搏。刀剑声、风声、呐喊声响彻山谷。高碉上,箭矢如雨。那一尊尊红衣大炮环饲四周,硝烟和炮声中,那一颗颗生铁铸就的圆球飞向了石墙,猛烈的撞击之后,也只是在桥面上留下一个小白点而已,无济于事。夜晚,当清军和衣而卧的时候,那些守卫高碉的土司士兵趁着夜色鱼贯而出,一声呐喊,冲入清军的营帐之中,许多清军在睡梦之中就身首异处。

晨雾逐渐散去,安宁镇炭厂沟口的乾隆御制碑亭终于显露出它本来的面貌。两百余年来,大金川河流从上游浩浩荡荡奔来,过安宁镇时河道突然间收缩起来,巨大的水流就集中在这百余米宽的河道里,自然之力在一瞬间完全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