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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9月23日

茶的闲话

公式

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过神话和童话的若干区别,其中一条区别是,神话是从前传下来的,童话却不一定是以前传下来的。因为这话有点学术的味道,所以就没有去深想。我一直有这个毛病,对于多问几个为什么,了解其所以然的事情极不情愿,因为做学问很累,自己又没有这方面的秉赋,瞎操什么心?

我懒得费心思,一直愿意说说闲话。说闲话,可能是所有人都会的事情,不需要说神话、童话所具备的学问,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很是自由,突然觉得想说一些关于茶或者说茶叶的话,于是就开始闲话“茶”或“茶叶”。

我所知道的有关茶、茶叶的话题,差不多都是从前传下来的,现在有关茶和茶叶的话题不多,最多的是以“茶”为由头,说一些其实与“茶”并没有多大关系的事情。说“茶”最多的是广告里,但不论怎么说,无非是说某种茶好,希望人们都去买。

康巴高原上的农牧民中,流传着一个传说,或者说是神话,很多人都听说过。说是,古时候,藏王得了重病,躺在窗户前的床铺上很痛苦。忽然,蓝天上飞下一只鸟,鸟儿嘴上叼着一枝树桠,树枝节上还有几片树叶。小鸟在窗口前跳跃、婉转啼叫。藏王觉得有些异样,让人从小鸟嘴上取来了那树枝。藏王闻到了树枝有一种清香,那香气让藏王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清爽。他就命人把那树枝上的叶子摘下用水煮沸,饮用那水后,顿时神清气爽,病痛全无。

藏王让人跟着那只鸟儿,看它是从什么地方叼来了那神奇的树枝。藏王派出的使者跟着那鸟儿,一直跑到了雅州地界,天啦,原来这儿漫山遍野都生长着那神奇的树木。

这个神话,与汉族文字记载的“神农尝百草”有一种异曲同工的地方,“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解之”,与藏王一样,也是把茶作为一种药物来对待的。看过一些介绍资料,说,在唐朝,有些汉族地方的人,把一种味苦的茶叶称为“贾”,不过,得在这个“贾”字左旁边加个“木”字。有趣的是,迄今为止,藏族人还是把“茶”称为“贾”,如果说,这种读法其实就是唐代汉族地区人对“茶”的叫法传到了涉藏地区,那么,藏族饮茶的历史也是十分的久远了。

上个世纪70年代,牧场上的茶叶是定量供应的。牧民们每人每月半斤,拿薪金的人每人每月一斤。现在是德格县的温拖区,当年还是邓柯县的三区,区上有一处买卖东西的场所,我们有时叫那里为“公司”,有时也叫做“商业局”,正式的叫法是“区贸易公司”还是“区贸易小组”,现在也忘记了。

但是记得,闲了的时候,因为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可以玩,只有贸易小组这里成天都有人来往,还算热闹,有事无事都到那里去转一会儿。于是,与那里面上班的人混得很熟悉。有一天,管仓库的根嘎登真说,你来得正好,来帮个忙。

一群汉子正忙着把驮牛背上的茶叶包扛进仓库里去,根嘎登真忙着点茶叶包的数目,要我做的事情是在纸条上写“仁青顶二队”,然后再把这些纸条贴在那些茶叶包上。

我说,多此一举,茶叶包数又没有短少,贴个纸条做什么?

根嘎登真说,你是不了解情况,贴上纸条,今后哪包茶叶出了问题,我就找得到主人。不然时间一久,弄不清是哪个队运来的这批茶叶,出了问题找哪个都不晓得。

出问题?出什么问题?

根嘎登真吸了口烟,说,驮脚娃偷茶,听说过没有?

没有听说过?那好,我说给你听。因为路远,驮脚娃一般都不可能一天、两天就从公路边的转运站把茶叶运回来,走到哪里天黑了,他们就会在哪里住一夜。晚上总要熬茶吃糌粑吧?他们中有的人就动起了歪心思。水烧开了,他们就把茶叶包的一头放到茶锅里去,一个人就在锅边上把茶叶包稳住,水汽中有了茶香,茶锅里有了茶的颜色,他们才把茶叶包从锅里拿起来。如果第二天还得“打野歇”,他们就又会重新拿一包茶叶去煮,反正天天他们都喝新鲜茶。他们在路上住的夜晚越多,我们就亏得越大。

茶叶包,都是竹篾条包装,水浸得进去,茶叶颜色、香气、味道也出得来。外面看上去,茶叶包还完好,可在茶锅里浸过、熬过的那段茶叶,只要一开包,就都散开了,那样的茶叶卖得出去?人家买回去就熬不出茶味来了。

所以啊,我就要在茶叶包上贴个纸条注明,哪包茶叶是哪个生产队运来的,如果有那种散开了茶叶包,我就找他算账。

一席话听得我目瞪口呆,禁不住赞叹:根嘎,你是在对我讲神话吧?偷茶喝,能偷到这个份上,那些驮脚娃还真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