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祖信
泸定县兴隆镇沈村,位于大渡河东岸,慧峰河南面的台地上,一条古老的正街和四条小巷。在笔者的记忆里,老街的西北面,有三重的八角楼;西南面是三官楼和藏式白塔。三官楼和八角楼之间是宽阔平坦的塔子坝,为明代万历四十二年十一月以前“茶马互市”的重要场所。老街的南端有喇嘛寺,后改名为“宁远寺”。从宁远寺往北,大围墙内的深宅大院,是易头人的豪宅,后卖给冷碛天主堂的先生——杨茂轩。杨姓屋后路上边是“阳司庙”。阳司庙北面依山而建的大围墙内,为明、清两代余姓土司(即沈边长官司)的衙署。中街南侧是杨副爷(副土司)的“走马转角楼”。老街北面一大坝子的东方就是“白马祠”,后来又称“白马庙”。民国年间《泸定县志》记:“白马将军庙,沈村堡子附近,前后两重,后殿塑将军神像,高约六尺,姿貌雄伟,面向西北,建修年月不可考也。”
“沈村白马庙之右前侧余姓住之,右为古塚,俗称‘白马坟’姓名失传无稽可考。据土人称为白马将军,又传汉时大将军奉命平西,攻取县属之金钗花阵亡,埋葬于此地。该塚泥土高耸,有节节上长之势。余姓菜园有土洞二,纯以石砖作成,有一封门,有一黑暗尚存。相传原可出入其内,至棺材之境,有一门焉,内有酥油灯,火焰高起,全部光明。棺木用锾扣高悬,嗣以土人无公德之心,该塚门口闭而不再开也(民国年间《泸定县志》)。”解放前,笔者曾和小伙伴们经常到庙前坝子内玩耍,也曾到古墓砖拱土洞前窥视,还听前辈讲:“白马将军墓内有石桌子、石板凳,桌子上放有金、银的碗筷等贵重器皿。”有一年,沈村有人怀疑吸食鸦片的张林清老人(人称张幺爸)盗卖了古墓内的金、银碗筷。他为了洗清不白之冤,用带子背起白马菩萨喊街。童年的记忆,至今难忘。1995年版《泸定县志记》记:“沈村堡子有‘白马庙’其前有古塚,俗称‘白马坟’。所葬何人无可稽考。1987年6月,文物普查时,从墓地掘出两块汉砖,一为全砖,长0.32米,宽0.25米,厚0.06米,一方有花边,有连弧纹;一为残砖,正面方格纹,可定为汉砖,为汉墓。”
2008年,沈村‘白马古塚’被盗墓贼挖开一个大洞,大量文物被盗。我立即前往察看,未入墓室,只选了三种不同花纹的墓砖,交给当时白马庙的会首张崇文,请他送交泸定县文管所(今文物局)。2010年6月,沈村白马庙陈大兴在古墓中取出了一匹大瓦,长52.5公分,大头宽40.6公分,小头宽32.3公分。质地坚硬结实,敲击有声。其大小系常瓦的6倍,瓦的背面有斜行绳纹,尚有当年瓦匠的四根指印。我立即电话告知泸定县文物局,不到一小时,文物局派人将瓦收购。后经四川省文物专家鉴定为“汉砖和汉瓦”。根据文献(解放前、后的《泸定县志》等。)有关记载,经考古文物证实,沈村“白马古塚”应为“西汉古墓”。
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25岁的太史公司马迁“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今西昌)、筰(今泸定沈村)、昆明。”回到朝廷不久,南越又反。汉武帝发兵镇压,“南越破后,及汉诛且兰、邛君,并杀筰侯,冉、駹震恐,请臣置吏。乃以邛都(今西昌)为越嶲郡、筰都(今沈村)为沈黎郡......”镇亡于金钗花的白马将军,极有可能就是追剿筰侯部下的逃亡凶犯,因路径不熟遭敌人居高临下、设置埋伏而牺牲。西汉国力强盛,武帝开疆拓土才有此举。根据文献典籍记载和出土文物证实,沈村的汉墓应建造于西汉武帝时。
2020年,雅安市的一位朋友送我一本《瓦甓道在——雅安出土汉砖拓片》,我细细阅读品味,发现69页出土于荥经县汉砖的网格、车轮纹和泸定县兴隆镇沈村白马古塚出土汉砖网格、车轮纹一模一样。说明古代严道(今荥经县)和筰都(今泸定县沈村)交往频繁,沈村古墓汉砖可能为荥经砖匠所烧制。埋葬白马将军的古墓既为“西汉古墓”,祭祀白马将军的“白马祠”,即今所称的“沈村白马庙”也应建于稍后的同一时期。
“沈村白马庙”,自西汉武帝开疆拓土,白马将军阵亡殉国,在沈村建造规模宏大的古墓后,不久即修建了“白马祠”,为将军塑了像,让后人永远记念这位为国捐躯的英雄。把将军阵亡殉国的日子——农历十月二十四日,定为祭祀的日子,称为“会期”。从汉至唐,一直沿袭至今。每年会期,均由当地汉官及地方乡绅主持隆重记念活动。“沈村白马庙”从西汉经唐、宋,由元朝到明朝万历四十二年十一月内,大坝雍中达结(冷碛土司,原住大坝。)勾结明正土司,派藏兵“沿途劫抢,沈堡(沈村堡子)顷刻成灰(抢劫后,放火烧毁了沈村。《万历合约》)。”白马祠也化为灰烬,焚毁无遗。沈边土司和沈村灾民在恢复生产,重建家园的同时也在汉代古庙遗址上,恢复重建了“白马祠”。
从明、清两代到民国时期,再到解放初,会期依旧十分隆重。白马将军平定西夷,牺牲于金钗花的传说从汉代一直传到今天,写进了解放前、后的《泸定县志》。将军由人变成了神,“白马祠”(用作祭祀的祠堂)也慢慢变成了今天的“白马庙”。
解放后,白马庙的境况和全县其它庙宇差不多,神像被毁,寺庙用作生产队的保管室。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党的民族宗教政策指引下,在历届庙管会的共同努力和广大信教群众人力、物力、财力支持下,白马庙得以恢复,并逐步完善。由于资金短缺,千年古庙要恢复到昔日的雄伟壮观和辉煌,还需继续努力。因为,泸定县兴隆镇沈村出土的汉瓦、汉砖,被盗汉墓(尚有大量汉砖)和在汉代遗址上恢复修建的“白马庙(原‘白马祠’)”,是我州泸定县远古(汉代)历史的有力见证、珍稀文物和宝贵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