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忠

清明

山洼里，我们围坐在一起

摆放着酒，甜麦，蕨麻和馒头

摆放着香火，也摆放着金钱

都不说话，风缓缓地吹

干涸的山洼里没有任何声音……

暮色来临，大家默默起行

其实都在想着

如何才能说一句属于自己的贴心话

可我突然看见，并惊诧

微小事物的变化：

一棵草紧紧抱住另外一棵草

天边的阴云收拢无尽苍穹

梦境

父亲在原野里唱歌，流汗

快乐地把泥沙从山洞拉到充满阳光的世界

孩子们蜷在炕头，等待油灯点燃的那一刻

会有一粒豌豆进入空虚的肠胃

之后去大声朗读公社墙壁上红色的标语

这样的境遇不止一次出现在我想象中

我并不乐意去营造这样的状况

尚未熟透的心灵上已经投下了可怕的阴影

这是我流浪在异地他乡的梦

我还梦见古稀之年的父亲被同伴戴上镣铐周游

我的梦充满了仇恨

此时从深夜惊醒，我看到不同的境遇

满山坡的油菜花灿烂

父亲和我亲密地谈论着久远年代的秘密

他的眼神让我无比恋爱，似乎是在另一个世界

我多么想紧紧抱住他冰凉的身体

立秋

我被影子击伤，甚至有了无端的恐惧

而春天依然短暂

满山遍野的绿已被季节悄悄带走

远处的马匹从酣睡中醒来

劳苦就像疾病一样潜入它们体内

空寂的田野里，唯有麦茬挽留大地

内心的隐秘正在外露。碰到熟悉的人

只有暖暖的问候留在记忆中

需要安静下来，在细雨中独自行走的时候

光阴的苍老如同衰草坠落，毫无声息

可明亮的阳光，依然照耀着寂静的世界

红提

这些灌满酸和甜的红提

源自时间和爱的持久

像一滴水，或者

需要水一样晶莹的心灵

它们才能闪亮在大地上

抑或在光阴的夹缝中形成另一种酸和甜

——难以忘怀的念想

杯盏之中，闪动的裙裾总是沾满风尘

这让一个流浪者在小镇上

反复梦见岁月的漫长

葡萄美酒，更让他在空寂的夜晚里

想起雪的冰凉和月光的静美

酸和甜来自西域的红提

来自爱和憎恨

饱满熟透的红提

来自依恋与灼热的暗语

唯有我在小镇上像个孩子

追忆空空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