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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5月19日

冷蒸

◎吴建

时令到了初夏,我又想起了故乡的时令小吃——冷蒸。

冷蒸,自古有之,在清代的《邗江三百吟》中是这样记载的:冷蒸,大麦初熟,磨成小条,蒸之,名冷蒸,以其热蒸而冷食也。

冷蒸的制作比较繁杂。首先必须选好麦穗,麦的品种最好是大麦或元麦,如用小麦,因其筋韧差且有黏性,口感不佳,食之无味。扯麦穗又必须在灌浆饱满之际。时间早了麦子还在冒浆,磨制的“冷蒸”就会是一堆皮和浆汁;如果麦子转黄了,制成的冷蒸又硬又粗,不好吃。在麦穗刚刚固浆、渐趋成熟时,捋下青青的穗头,用手揉搓去掉麦芒麦壳,筛簸干净,就出落成一颗颗翡翠似的青麦粒,晶莹碧绿,玲珑剔透。将这绿莹莹的麦粒放到大铁锅中用文火慢慢翻炒,待麦粒由青转黄时,即可起锅,趁热上磨。需要注意的是,磨冷蒸一定要用石磨,才能碾成长条状,现在的钢磨不能成形。刚从石磨口落下的冷蒸,色泽青碧,味儿甘甜,质地松软,入口糯韧,风味独特。

冷蒸有多种吃法。通常是将新鲜的冷蒸捏成团就吃,原汁原味。记得儿时,母亲牵拉着沉重的石磨磨冷蒸时,饥肠辘辘的我站在旁边直流口水,母亲见状,顺手从磨盘里抓起一把,用干净的毛巾包住,用力捏成圆团,递给我。在灼热的五月里,吃着这冷蒸,有一股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细细咀嚼,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在舌尖蔓延,食后余香充盈口舌。还有一种吃法就是将冷蒸拌些雪白的槐花放入锅中,加少许豆油炒焖,直炒得发黄,出锅后蘸白糖吃。那冷蒸绿中有白,白中带黄,香甜鲜嫩,可谓色、香、味俱全,真是少有的乡馐珍品。

冷蒸其实是我家乡暮春初夏、青黄不接时的一种接济食品。旧时的家乡,日子不宽裕,麦子灌浆了,就采青麦聊以度日,也就是俗话说的“吃青”。此时取食的麦子,与成熟后的产量相比,很不划算,故乡有“一碗冷蒸三斤麦”之说。在那个年代,实为剜肉补疮,万不得已之举,但却是我们儿时的美味。因为麦子尚青,有一种特殊的清香,甘甜爽口,又略带酸味,吃起来别有风味。

而今,随着生活由穷变富,故乡已没有人因为青黄不接而食冷蒸了,至多把它作为一种应时佳品来品尝,或者做些捎给常年在外的儿女亲友。也有商家做冷蒸出售的,冷蒸成了尝鲜的美食。但冷蒸的时令性很强,一般为十天左右,麦子黄熟了,冷蒸也就落市了。

春笋

春笋,笋体肥厚,美味爽口,营养丰富,被誉为“素食第一品”。竹笋品种繁多,一年四季都有出产,但春笋特别鲜嫩味美,因而被誉为春天的“菜王”。唐代著名诗人李商隐笔下就有“嫩箨香苞初出林,於陵论价重如金”的描述。

儿时,我家老屋后有一片茂密的竹园。阳春三月,春雨潇潇,绿幽幽的竹园,翠生生的竹竿,像一幅烟雾迷蒙的水墨画。雨雾纷纷洒在竹叶上,“沙沙沙沙”,像少女轻抚琴弦,像春蚕吞食桑叶。小水珠掉落在地上,渗进土里。地里的笋芽儿如同婴儿吸吮母亲的乳汁,呼吸着泥土的芳香,积聚力量。一夜之间,无数春笋破土而出。瞧,一个个像尖锥似的,披着淡绿的嫩衣,在春风中微笑,在春雨里淋浴,在春阳里拔节。

春季青黄不接之时,母亲就到竹园里挖一些竹笋回来,轻轻用指尖剥去层层笋衣,只见笋肉清新水灵,洁白光润,纤纤如玉葱,让人叹为观止。母亲拿出好不容易攒下的鸡蛋,做一盘春笋炒鸡蛋,脆嫩鲜美。春笋一经与各种肉类烹饪,显得更加鲜美。生活条件有所改善后,母亲常会做春笋红烧肉,笋鲜肉香,脆鲜馋人。

成家后,我喜欢吃妻子烧的“腌笃鲜”,用的是咸肉、鲜笋,将春笋去壳,切掉老根,笋对半剖开,切成滚刀块,锅内油热后加入腊肉煸炒,铲出肉片,倒入适当的底油,油温后倒入春笋段翻炒,再把肉片倒入,用文火缓缓地“笃”,似有若无的竹笋气息便散发开来,这哪是吃笋,简直是将醇美的春天吃在心里。

春笋为天赐尤物,食中珍馐。据说唐太宗就很喜欢吃笋,每逢春笋上市,总要召集群臣大品“笋宴”,并以笋来象征国事昌盛,比喻大唐天下人材辈出,犹如“雨后春笋”。南宋著名诗人陆游曾在江西品尝过“猫头笋”,念念不忘珍品美味,写下“色如玉版猫头笋,味抵驼峰牛尾狸”,道出他对春笋风味的喜爱。清代大画家吴昌硕在其绘的《竹笋图》上称赞:“客中虽有八珍尝,哪及山家野笋香。”他把竹笋的美味置于八珍之上,可见其对竹笋的厚爱。

春笋作为天然的保健食品,有滋阴、益血、化痰、消食、利便、明目等功效。“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春笋虽没有山珍海味那么昂贵,可也是人世的一种清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