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葭

“孩子，你在哪儿？”

我吐吐舌头，调皮地一笑，拍了拍手。乘着午后清澈的风儿，她们轻灵地托着我上了树后，才温和地散步去了。

妈妈怎么也寻不见我，只好无奈地轻笑道：“这个小东西，又跟我捉迷藏来着。”语气里满是抱怨，却又饱含着说不出的宠溺。她轻倚在树干上，翻开了一本相册。我细细一看，竟全都是我的照片。妈妈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柔声叮嘱绿叶们，一定要把最最清澈、最最柔和、最最温暖的阳光过滤在妈妈的身上啊！说着，我轻巧地一转身，变成了一道金色的阳光。绿叶们听懂了，“沙沙”地笑着，应允了我的请求。我安安静静地趴在相片上，水一样清澈柔和的浅金色晕染开来，把午后的阳光融成一捧捧温柔乖巧的溪水似的，把整个下午的心都浸得柔软极了……偶尔，我也顽皮地在妈妈弯弯的睫毛上跳舞，把妈妈乌木般美丽的睫毛涂抹成好看的金色。

妈妈轻轻地合上了相册，我连忙跳了出来，我可不想被夹扁成世界上唯一的一块金色的阳光标本。妈妈走进了一片森林。那些花呀，草呀，树呀，都在沉重的寂寥中静默着，好像忠诚的士兵一样守护着这片森林。密林里静悄悄的，偶尔会有一束阳光从妈妈的头顶倾泻而下，那些尘埃们在光的映照下隐现出来，跳着、闹着，笑得那么欢欣鼓舞，与这里的死气沉沉相映成趣。妈妈似乎也被这里悲伤的气氛感染了，眉眼中透着心事，似乎有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和担忧。我细细一想，哎呀，可不是，我直到现在都还没现出原形呢。

想了想，我又化作一朵碧桃，从枝叶上飘落下来，正好落在妈妈的发上。“咦？”妈妈取下了碧桃花，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爱怜地将我别在发际。碧桃花幽幽的香气若有若无地弥漫在清新的空气中，妈妈闻到后不由得舒心地笑了。可我却又犯起了愁。要是等香气过了，妈妈又担心起来怎么办？哎，有了！我从碧桃花中挣脱出来，变成一只灵动漂亮的彩蝶，飞到妈妈面前，笑嘻嘻地踮起足尖，跳起了优雅的华尔兹。我挥动彩色双翼，又轻盈地变成了芭蕾舞，热闹的民族舞，伤感的古典舞，华丽的探戈……妈妈惊奇地看着一只蝴蝶在她面前蹁跹飞舞。我有些累了，伏在妈妈温暖柔软的手掌里歇息。妈妈温柔地注视着我，不由轻声说：“你真是一只奇妙的小蝴蝶，看见你跳舞，就好像看见了我的孩子，她也像你一样可爱……”我不禁怔住了。妈妈仍然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是这孩子现在不知去哪了，都一天了，我好担心……”我又愣了愣。看来我错了，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牵挂着我，只要我不出现，任何事物都没办法让妈妈真正快乐……眼泪无声地滑落脸庞。想和妈妈捉迷藏、让妈妈着急这样的想法，真是太任性了！

“孩子，你在哪儿？”

泪水在妈妈的眼眶里闪着，妈妈却仍旧温和地轻声呼唤着，声音在花木丛林里回荡，显得悠悠的，柔柔的，好像一股甘洌的清泉，缓缓地流淌。仿佛是淌过了漫漫的日子，如诗如歌，淌得细腻而委婉，淌得悠柔而绵软，长长的，长长的，淌过了我心的田坎……

“妈妈！”我现了原形，扑进了妈妈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月光如水的夜晚，我在梦中甜甜地笑了……

叠起金色的光影，光阴在我的手中流转。星辰温柔地在我耳畔低语往昔，月儿轻轻地微笑着：“别忘了那些岁月啊，我的孩子。”

时间的长河里，究竟是谁温柔了我的岁月，聒噪了我的时光？

是妈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