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俊

新勉唐画派

著名画师藏巴·曲英嘉措(1620-1665)在继承勉唐画派的基础上、吸收汉族地区绘画的一些特色，开创了“新勉唐画派”或称“勉萨画派”。新勉唐画派同样受到汉族地区画风的影响，且要同嘎玛嘎孜画派拉开距离，所以新勉唐画派就在画面的装饰性上下功夫，用丰富的细节来填充画面，大量用金来做装饰纹样，创造出一种偏向世俗审美的绘画新风。

曲英嘉措曾担任四世班禅和五世达赖喇嘛的画师，他同掌握西藏地方政权的格鲁派有密切联系，获得了政治、宗教和经济上的大力支持。他为新勉唐画派的发展、壮大不懈努力，从而使得该画派成为当今卫藏地区唐卡画风的主流。在五世达赖喇嘛和第巴桑杰嘉措修建布达拉宫时的壁画工程里，他和新勉唐画派的艺术家把西藏人文历史从“猕猴与罗刹女的传说”一直到“固始汗在西藏”都用绘画做了表现。把唐卡绘画的社会功能空前发挥。该绘画工程至今还保留在布达拉宫里，成为一部绘画史记和百科全书。曲英嘉措的代表作还有珍藏在扎什伦布寺的《班禅世系源流图》，这是一组非常优秀的作品。画中的山水画法很生动、人物写实。相对来说，曲英嘉措的作品颜色都比较淡，也有很多过渡色，但是却没有留白。即便是浅色部分都会画得很厚。这种技法的颜色厚、布面细、时间一长画面容易龟裂、掉色。

新勉唐画派的早期作品比较生动。由于在格鲁派广建寺院的工程中需要大量唐卡画家绘制壁画和唐卡，为了保证作品的质量新勉唐的大师们制定了一套绘制法则，这些法则在传承过程中逐渐变得僵化教条。这也导致新勉唐中期以后，着重在画面的装饰性上下功夫；并且受钦孜派影响，把山水元素图案化，形成可以互相组装拆换的“标准零件”，根据需要在画面上大量复制和堆砌。所以新勉唐后期渐渐走向了民俗化，越往下发展，民俗化的倾向越重，画面过度装饰化，渐渐变得呆板。

热贡地区的唐卡传承

青海热贡和甘肃夏河毗邻，自古以来绘画风格便是互相影响；特别是近代以来，热贡绘画影响了整个安多地区的唐卡画风，所以本节所谈“热贡绘画”是包含了青海、甘南等安多地区的唐卡绘画。据《热贡族谱》记载：11世纪后藏拉堆地区的年扎嘉措三兄弟去尼泊尔学画，学成后在热贡地区传承尼泊尔风格绘画，成为热贡唐卡艺术的萌芽；13世纪时，八思巴法王派拉杰扎那瓦带领300多部属来热贡定居，其中许多是来自日喀则定日县的画师和各类工匠；1342年隆务喇嘛三丹仁青时，热贡地区佛教主寺隆务寺开始奠基，并在此地出现了建寺塑像、绘制佛画的热潮，原有的隆务寺为萨迦派，后因夏日仓噶丹嘉措开始改为格鲁派，当时该寺壁画为齐吾岗巴画风；16世纪叶雄切巴仁波齐修建热贡扎西齐寺，他亲自塑造很多菩萨石雕像，现存该寺的弥勒佛殿中。

1710年，一世嘉木祥协巴·阿旺尊珠开始主持修建拉卜楞寺，从拉萨请来钦孜派画家乌钦·次培主持措钦大殿的壁画绘制工作，热贡、夏河一带画师纷纷前来学习，钦孜画派开始在这里兴起。后来，叶雄寺第二世活佛嘉杨罗智从拉萨学习“勉钦两派”的画风，由他的弟子噶如班智达·洛桑喜绕和索南达杰在热贡地区传承与发扬。尤其是噶如班智达·洛桑喜绕在1730年绘制了年都乎寺毛兰吉哇殿和郭玛日寺旧弥勒佛殿的壁画，该壁画至今还保留着勉钦两派的风格；之后他还绘制了叶雄寺、佑宁寺、拉姆寺、拉卜楞寺、曲桑寺等许多寺院的壁画和唐卡。其中以年都乎寺的毛兰吉哇拉康壁画最为精湛。另外，拉卜楞寺和年都乎寺、昂拉赛康寺、苇塘霍然寺等地有同时期画师苇塘嘉毛·华丹尖措等画师绘制的勉唐画风壁画。在这个时期，热贡绘画是以钦则为主、勉唐为辅的混合风格，人们称之为“早期热贡画风”，在热贡绘画传承上还有夏格巴·措智让卓大师、巴皖大师、年都乎噶吉大师、鲁本画师香曲绕赛、郭麻日画师罗哲、吾屯多塔尔等著名唐卡画师。

19至20世纪，热贡绘画逐渐演变成了勉萨画风。到了20世纪80年代，夏吾才让、更藏、尖措、久美噶达等热贡画师学习了森巴益西华觉大师的度量经，把比例和画法上进行了调整，在继承勉萨画风的基础上突破创新并在当地发扬光大，形成了20世纪末的热贡勉萨风格，人们称之为“中期热贡画风”。夏吾才让创作的《格萨尔》和《文成公主进藏图》等作品改变了唐卡绘画白描只能照本临摹之定规。在20世纪，以夏吾才让为代表的热贡艺人技艺日趋精湛，名扬涉藏地区。据民间传说：热贡高手曾和西藏大师比试画技，西藏大师在大拇指甲盖上画了一幅释迦牟尼全身像，而热贡画师则在一粒青稞的剖面上画出了完整的佛像，由此可见那个时期热贡画师的能力与自信。

1999年，由宗者拉杰历时27年设计策划，由五省涉藏地区的400余位藏、蒙、汉、土族顶尖工艺美术师耗时4年，精心创作完成的《中国藏族文化艺术彩绘大观》就是采用的“中期热贡画风”。该画卷从藏族的历史起源到佛教各个教派的发展过程都绘制在长卷上，是一部涵概藏族历史文化的煌煌巨制。该画卷邀请各个教派的高僧大德一起开光，这也是苯教和藏传佛教各教派第一次团结合作。该画卷长618米、宽2.5米，从材料到形制、从内容到构思都汇集了雪域民族文化精髓，是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唐卡巨作。

热贡唐卡绘画除了满足寺院的需求以外，定制、供奉唐卡的大多是信教群众。安多地区主要以牧区为主的高寒之地，生产生活环境粗狂、简陋，因此在艺术上追求精细和色彩对比强烈成为自生的审美取向。热贡唐卡用色逐渐走向民俗化，施色浓艳、大红大绿、对比强烈。21世纪，热贡画家娘本、更登达吉、扎西尖措等人在夏吾才让确立的“中期热贡风格”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画面上大量使用冷暖黄金刻画花纹来填充画面，极度强调金碧辉煌、精密繁复的装饰效果。这种画风发展蓬勃，在藏区和内地都有很大影响，成为目前甘青地区盛行的“新热贡画风”。

概括来说，从13世纪开始，大量工艺匠人迁入热贡地区居住繁衍，无论是唐卡、堆绣、建筑彩绘、雕刻、沙画、酥油花等诸多手工技艺都在这里得到传承，并随着隆务寺、拉卜楞寺的兴盛而发展，形成了不同的家族传承和手工艺村落。由于在藏、蒙、汉、土等多民族杂居、多语言环境和多种手工技艺传承的合力影响下，热贡人的思维变得灵活开化，因此在这里才会产生根敦群培、安多强巴、夏吾才让等文化名人，这些热贡大师的共同特点：一是喜欢唐卡绘画，二是思想前卫，勇于突破传统文化桎梏、主动追求新的自我表达。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热贡艺术传承不息的精髓。而现在大多数热贡唐卡的绘画性减弱，走向复制性、工艺性、装饰性；能在装饰性和绘画性之间取得平衡的就属于精品，在此基础上有自己独创性和思想表达的才是真正继承了热贡艺术传承创新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