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航

虽然已是春深似海，燕婉莺啼的季节，但四月的黄河滩，夜依然有些凉，风依然有些硬。一轮明月从东天升起，使荒凉的河滩，顿时变得神秘，富有诗意。青蛙在水中叫；野鸭子“嘎咕——，嘎咕——”的在芦苇荡中鸣。夜静谧而安详。

我们十三个人驱车来到黄河荒滩上的瀵水。

瀵水是一种地下温泉，据史书记载，其主要分布在秦地合阳沿黄河一带，这种水含有丰富的矿物质，用之浇田，则禾苗肥壮；以之沐浴，则可祛病，故而，深受当地老百姓的看重。我们来到的这个温泉，坐落在合阳县东王里乡，上午，乡上的领导曾陪我们参观过。它足有三十亩地大，里面放养着热带罗非鱼。听说原来是一个泉眼，泉眼有老瓮粗，当地政府组织村民将其围起，只在旁边留了一个出水口，于是便形成了眼前的瀵池。我用手摸了摸水，微温，问当地人，言有近二十度。池水深浅不一，从边上的一、二尺到中心的三、四米不等。水中，长有水草，随了水流的冲击，左右招摇。因为是人工放养，池中的鱼极多，一尾一尾的，清晰可见。恰好有乡人在此垂钓，我们借来鱼竿，随便抛入水中，功夫不大，就见浮漂下沉，急忙将竿一甩，立刻，一条三、四两重的鱼，便被水淋淋地钓上了岸。我们一阵欢呼，旋又垂下了钩，大约二、三分钟的模样，便又有了收获，不由从内心发出感叹：真乃天赐宝地也！当然，这是上午的事了。眼下是黄昏，我们要来一次富有浪漫情调的夜泳。

脱了衣服，凉风一吹，浑身顿然一紧，急忙跳入水中，立刻便没有了寒意。水很滑腻，微凉，但不冷，一定要用什么东西来形容的话，我以为夏夜中少女胳膊所拥有的温润、滑溜、清凉，庶几近之。同来的，凡是会游两下的，都下了水。水中的月给打碎了；鱼的清梦给搅醒了。大家各显神通，或蛙泳，或仰泳，或蝶泳，或潜泳、侧泳，甚而还有狗刨式的，不一而足，但玩得都很尽兴。我先潜泳了一阵，旋又蛙泳，待游到中心，便仰躺在水面上，一动不动，随波逐流。此时，新月在天，若玉盘金盏，明媚可爱。夜风嗖嗖，使人头脑清爽。四周则是盈耳的虫声、蛙声，还有野鸭子的鸣叫声。斯情斯境，真让人有超凡脱俗之感。自从进入城市，我已多年没有在乡间的泉水中戏过水，今夜在远离家乡数百里外的异地，抛却人世的烦恼，作一番逍遥之游，重温一下少年时代的梦，也可算人生一乐。乡上陪同的人对我们讲：“你们开了风气之先，这里的老百姓，从来没有这么早下水的。”

是我们开了风气之先吗？未必。在瀵水的浇灌下，这里早已是生机盎然，春满人间了。不信么？请看看黄河滩上的万青芦苇吧，它们正以蓬勃的绿意把人间胀满。而我们正在游泳的瀵水，此时也是朦朦胧胧，溢满春气，宛若一位浴后的美人，显得更加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