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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4月26日

秋加措:继承和弘扬藏族音乐是我的一份责任

秋加措老师到乡间采风。

秋加措老师个人照。

◎甘孜日报记者 王朝书/文 受访者提供图片

“草原的风,草原的雨,草原的羊群,草原的花,草原的水,草原的姑娘……”

今天,人们聚会或休闲时,歌曲《卓玛》,相信不少人都会歌唱。那轻快的旋律,像雨点一样敲打在心房上,让人的心情不觉飞扬。

而随着歌曲的广泛流传,一时间,卓玛,成为藏族姑娘的代名词。到高原上来寻找卓玛的人们,络绎不绝。而让这美好的旋律走进人们心田的,正是国家一级作曲家秋加措。

3月21日,记者在微信里采访了秋加措老师,他对记者说,继承和弘扬藏族音乐,是他的一份责任。这是他作为作曲家的意义所在。

懵懂离家

微信里,秋加措老师对记者讲,他走上作曲的道路,其实应该算是很偶然的,是到州文工团(现今的州歌舞团)之后,才逐步确定的。

秋加措走进州歌舞团,也属偶然,但正是这偶然,也许在冥冥中注定了他走上音乐之路的某种必然。

记者的想象里,进歌舞团,要么嗓子很好,要么擅于舞蹈,然而,秋加措走进歌舞团,似乎跟这两样都不沾边。

秋加措回忆,小时,他最不喜欢的是唱歌跳舞。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小学过“六一”儿童节,每个班都要表演节目,他所在班级的班主任就编排了一个舞蹈,要求全班同学都参加,可全班唯独秋加措坚决不愿意参加表演。“六一”那天全校师生外出去草坝上开展活动,由于秋加措不愿意参加班级的表演,班主任一生气,就把他一个人关在学校院坝里不准外出。因为此事,秋加措的妈妈还跑去学校和班主任理论了一番。

尽管,秋加措不喜欢跳舞,但艺术的种子却貌似很早便深埋于他的血液里了。秋加措出生在德格乡下国道317线边上一个叫龚垭的小村庄,全村约四十户人家。尽管村庄很小,但村里却有着浓厚的艺术氛围。当时农村土地公有,实行合作社制,出工都是集休行动,因此,在中间休息时,能歌善舞者就会舞蹈或唱歌。而每逢节日,人们汇集于晒场,晒场中间燃起篝火,男女各自分边组队,跳起本地特有的锅庄舞,常常一跳就是数日。通常跳锅庄舞都有领舞,由当地能歌善舞者担任,秋加措的母亲是他们村领舞者之一。每当夜晚大人们燃起篝火,跳起锅庄时,秋加措便和小伙伴们围坐在火塘边看大人们舞蹈。也许在潜移默化中,音乐对秋加措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不知不觉中对艺术亲近了。

秋加措被招进歌舞团,有些偶然,有些戏剧。他还记得,那天下午,他们正在上课,老师带着一男一女走进教室,男的穿着一般,女的穿着却很是特别,大大的暗红色灯笼裤,小小的黑色高跟鞋,紧身的白色高腰平绒小夹克,双手插在上衣兜里,兜很小,大半个手掌露在外面,他们在教室里走了一圈,挨个看看,瞧瞧,也没说什么就走出去了。由于女老师穿着特殊,再加上舞蹈演员走路时特有的外八字步伐,显得很是新奇,乡下人没见到过,于是,当他们在教室转悠时,同学们交头接耳说着些不太好听的话。晚上放学后,听说州文工团(现州歌舞团)的人到村里招生来了,正在村长家院子里考试。对乡下来说这是件大事,村里许多人都跑去看热闹,秋加措也跟着去了。跑进村长家院子,原来来人就是下午去过学校里的那俩人,而负责招生的人也看到了秋加措,就招手让他过去。秋加措吓了一跳,以为下午说坏话招惹了招生老师,便赶紧往家跑。村里有一个小伙子追了上来,半道上把他叫住,这人当过兵,去过外面好些地方,算是村里少有的见过世面的人,他告诉秋加措文工团老师是让他过去参加考试,他劝秋加措赶紧回去,万一考上了,就可以天天吃白米饭,以后就不用种地干活,而且以后每个月到点还有钱发。小伙子又说,你不敢跳,我就在边上帮你和你一起跳,你不敢唱,我就在旁边帮你和你一起唱,说得秋加措心动起来,于是,便又随着小伙子回到村长的家里。在村长家的客厅里,负责招生的老师手拿皮尺在秋加措身上从肩膀、手臂到腿脚,这里量量,那里量量,又让他向后弯了弯腰,再把腿放桌上压了压。然后就要求跳舞和唱歌。跳舞,秋加措本就是不会的,好说歹说就免了。唱歌虽然也不会,不过,当时广播里天天播放才旦卓玛老师的《北京的金山上》,久而久之多少听会了几句,在小伙子的鼓励下,就大着胆子吼了几句,考试就算完成了。当时也没说行不行,秋加措本身也没奢望会被录取。不过,过了两天,就来了通知,说到县上体检,又过了两天,说录取了,要跟他们一起到康定去。

康定,是秋加措很早就非常向往的地方,知道那是一个很繁华的大地方。旧社会,他舅舅是个马帮,跟随大商人邦达昌的马帮队走南闯北,康定、昌都、拉萨、印度,都有他的足迹。秋加措很小时,他的舅舅就常给他讲他的经历,讲得最多的是康定。因此,秋加措从小向往康定。当他听说要去康定时,不仅乐意而且很是兴奋。这样,他来到了康定,开启了他命中注定的人生。那一年,是1966年初春,秋加措刚满12岁。

明确方向

当年,州文工团在全州范围招收了男女共42名学员,在现在的州民干校专门设了培训部,由团里抽调各专业老师,学员们开始接受为期三年的封闭试培训。

好景不长,大概半年后,“文革”开始了,学校遭到了冲击,被迫停课。秋加措和同学们处于“散养”状态。他们既不能出校,更不准到团里去。由于无所事事,正当好动的他们,就只能在州民干校校园里到处跑、到处翻。有一天,他们翻进学校图书馆,在里面翻到了一部手摇式唱机,还有很多黑胶唱片。众人如获至宝,就将唱机抱回寝室去,还拿了很多唱片。唱片里都是外国音乐,有些段落比较好听,但大多数音乐听着都很乏味。听了两三天唱片后,多数同学就不感兴趣了。而秋加措却几乎天天捣鼓那唱机,特别那时的夜晚停电早,放着音乐,躺在床上,他感觉很是惬意。听的回数多了,就开始知道给唱片分类了。久而久之,一天不听,就感觉心里欠欠的。多年后,秋加措进学校才知道,他常听的十多张唱片中就有柴柯夫斯基的《天鹅湖》、《胡桃夹子》、《如歌的行板》、里姆斯基的《一千零一夜》、德沃夏克的《至新大陆》、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格里格的《培尔金特组曲》等。由此,慢慢地秋加措就喜欢上音乐了,梦想着将来成为一名音乐家。不过,如何成为一名音乐家,感觉却是朦胧的。

到州文工团三年后,学员期满。团里按照原来的计划,根据学员的学习情况进行分流。嗓子比较好的,就被分到声乐队,跳舞比较好的,就被分到舞蹈队,音乐上有所专长的分配去乐队,还有一部分分配到各县文化馆。当时,秋加措既不擅唱歌,也不会跳舞,一心希望能分回老家工作。不过,团里不同意,老团长说团里伙食团差个司务长,认为培养培养,秋加措是个很好的人选。对于团里的安排秋加措本人强烈不同意,坚决要求把他分回德格县,或是把他分到乐队去。不过,他的两个要求,老团长都没有同意。就这样,秋加措就留在团里,做着他不喜欢的事。尽管,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时间会过得很慢。不过,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秋加措留在团里是对了的。因为,一年后,机会就来了。

那时,全国正当样板戏热潮,州文工团也正紧锣密布,准备排练样板戏。乐队有件乐器叫大管,通常是样板戏反面人物的专属配音乐器。而当时团里的乐队正缺这种乐器的演奏员。要演样板戏,这件乐器不可或缺。刚好秋加措也正要求去乐队,团里就安排他学习该乐器,并派他去四川音乐学院进修一年。正是此次学习,决定了秋加措以后的人生方向。进修期间,秋加措不仅学习了乐器的演奏技能,还接触到了基础音乐理论,知道了作曲这个专业。他明白,自己今后的道路,那就是全力学习作曲理论,争取成为一名作曲家。

在四川音乐学院进修一年后,秋加措回到了团里,正式成为了一名演奏员。但埋在心里的梦想,让他努力寻找着让自己能成长的机会。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将机会带到了他的身边。

那时,秋加措需要学习作曲专业的理论知识,首先涉及的问题是需要有可供学习的书籍,当时“文革”还未结束,国外的书籍都是禁书,根本见不到,国人著的也见不到。正当一筹莫展时,闲聊中得知团里创研室有位姓郑的老师,是作曲的,60年代初沈阳音乐学院毕业,也许他那里有书。刚好,那段时间秋加措和这位老师有交集。自从进修回团后,秋加措每天晚上都会去排练厅练习大管演奏,郑老师听到后,时不时会到排练厅看秋加措练习。还说他演奏技巧不错,并说,要给他写个独奏曲。这样,秋加措和郑老师慢慢地熟悉了起来。后来顺理成童,秋加措向郑老师表达了想学习作曲的想法。郑老师告诉秋加措说,可以借本书给你。这样,秋加措借到了人生第一本有关作曲的书,那是一本《和声学》,大约三四百页。至今,秋加措还记得那本书是苏联作曲家李姆斯基写的。此后两三年中,利用业余时间,秋加措反反复复开始了对这本书的艰难学习,也正是这本书,让秋加措努力地、不懈地敲击着作曲专业的大门。

尽管秋加措将和声学从头到尾自学了两三遍,但因没人教授,遇到的难题始终解不透,掌握知识始终是不彻底,这对渴望作曲的秋加措来说,是非常难受的。因此,1978年恢复高考后,秋加措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去专业院校学习。

参加高考,对秋加措来说是艰难的。面对困难,秋加措没有退缩,他坚信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的艰辛努力,在1984年,他梦想成真考进了梦寐以求的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

进学校后,学习上的困难,更是难以想象的。回忆往事,秋加措用极轻的语气说,那几年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秋加措对求学时的事记忆犹新。当年,他进校后,第一学期期末除和声学稍好些以外,其他各科成绩几乎都是全班垫底,其中,钢琴课尤其困难重重。钢琴,秋加措在进学校之前,为应付考试,只突击性地练过几首简单的钢琴曲,谈不上什么基础。而对学习作曲来说,钢琴是十分重要的课程。为了攻克这个弱项,为了跟上进度,他每天至少有4、5个小时花在练习弹琴上。那原本就有些旧的钢琴,在秋加措每天的敲击下,琴弦蹦断是常事,甚至个别琴键还被磨穿了。

接受了艰苦的考验,秋加措前进的步伐遂显稳健。当第一学年结束时,九门功课除个别科目外,都提升到了全班平均水准。到毕业时,平均成绩已经升到了86点几,名列班级前茅。

1987年,秋加措顺利从四川音乐学院毕业。那个年代,作曲专业是个稀缺的专业。西藏、成都都有单位希望他能过去。但是,秋加措因为进修和正式求学期间,都是带薪学习,他自认为,这是故乡给他的厚爱,不能辜负,于是,拒绝了其它单位的好意邀请,回到了州文工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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