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微木依萝

“那怎么行！我们还欠着好大一笔钱！”

“反正我只能说到这儿了。我知道你一转身就会忘记和我们见面的所有谈话。但我希望你的潜意识还能记起这个叮嘱。虽然这样也未必管用。总之这几天不要让他去上班。”

“那怎么行！”马建宏的妻子心里喊道，然后转身就走了。

“没有用的。她已经忘记你说的话了。”

“你应该帮我劝她几句。”

“姐姐，她对我防备才厉害呀！怕我把马建宏夺走。”

“马建宏本来就是她的男朋友。梦晴，你不要忘了她是我们的朋友。”

“以前是这样。现在嘛……姐姐，你不要太念旧情。”

她们对望一眼，知道无法说服对方。但这不影响她们的姐妹感情。二人牵手回到楼上，在窗台望着马建宏的妻子回家的背影在马路上消失。

马建宏在窗口站了许久，望着对面空空的阳台。梦晴是真的走了。那盆长势很好的绿萝已从护栏里消失不见。他感到膝盖刺痛，撩起裤腿一看，发觉又多了几条被树枝刮伤的痕迹。裤子上还沾着血渍。他就说嘛，那个梦很真实，如果他晚一点醒来或者那只鸟没有帮忙，他可能已经被老虎吃掉了。

这个伤痕一定要拿给组长看，让他最好这几天稍微发点慈悲，派个轻松的活。如果还是搬货，这双腿可能要提前退休。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摔倒。

他拿了一把长伞当作拐杖，拄着它一瘸一瘸地走进工作的仓库。

他的妻子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她是专门来说早上忘记说的那句话：你上班注意安全啊，然后她就把电话挂了。

这是她必须要说的。有时候不管他有没有来得及回答，她自己说完就把电话挂掉。这是很多年前的习惯。不过那时候他们有说不完的话，只要一有空闲就互相打电话。“你上班注意安全啊。”这句话说得非常甜蜜。现在这句话只是八个字。

即便如此，他们谁都没有想过分开过日子。

马建宏只把手套戴上。今天他不打算戴口罩了。

接下来他要去找组长，瘸着腿走了一圈不见组长的影子。倒是那个手背上纹了一条蜈蚣的家伙像是偷偷在监视他。

马建宏也态度冷漠地故意走到这个怪人面前，抬起脑袋问：“你看到组长没有？我找他有事。”

那人伸手往前边指了一下。

顺着所指的方向，马建宏并未见到组长，倒是见着一个低头走路瘦成皮包骨头的家伙。这人身形陌生，可能是新招的员工。这游魂一般的人，险些撞在墙上。

“你是新来的吧？”马建宏抓住这个人的一个肩膀，完全是一片好心的语气。

这人猛然抬头。

“组长？”马建宏吃惊不已。

瘦成猴子的家伙病恹恹地点头。

“你咋了？”

组长哭丧着脸，就在马建宏以为他要说点什么遭遇时，突然改变脸色，冷漠地说了句“让开”，就把马建宏推到一边去了。

“你咋了？”

马建宏又追上去，抓住组长的衣袖。

“你管好自己吧。”组长说。他走出去两步，又折回来说，“你的事情我说了不算，现在在这儿他说了算。”

马建宏发觉那个怪人正把目光死死地锁在这边。他朝这儿走来了。

“马建宏，想偷懒是不行的。”

马建宏咬着牙走开。跟这样一个人求情，他心里不会舒服。想不到短短几日，他就当上组长了。

这一天的工作实在太多，连续忙了三个小时，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夹着一泡尿觉得走路姿势都有了变化。可他不能再去拿一次离岗证，就是那种专门为了防止上厕所偷懒而设定了时间的一张牌子，拿了这个牌子要在十分钟之内回到岗位，否则扣钱。这是最要命的。他不能被扣钱。而且这个牌子也不能随时拿到，超过几次就算是故意偷懒，也会扣钱。横竖不能再去拿它。马建宏咬着牙说，希望手里的活早点干完，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上厕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