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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06日

大哥要办农具展

◎刘乾能

“老四,你明天回来一趟。”

周五晚上,我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还没等我问清咋回事,电话就已经挂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驾车回家。还没进院,就远远地看到大哥站在路边,正焦急地往我这边张望。

停好车,大哥一把挽过我的胳膊,匆匆往家走。院墙上爬满了蔷薇,正开着红的、粉的、紫的花。墙外的菜地里,一畦畦的小葱菠菜,郁郁葱葱,翠绿欲滴。

走进院子,平日养花种草的墙脚,依次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几把锄头,三枚弯刀,两块钉钯,一副铧犁,还有粪背、拌桶、旋耕机。

见我疑惑,大哥笑着说,“我要办一个农具展!”

“农具展?”大哥的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啊,我要把村里闲置的农具集中起来,在家里办一个农具展。要不然,孙女她们这一辈人,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生活的。”

望着眼前各式各样的农具,我的思绪不由飞向遥远的过去。

大哥上完小学,就回家种地了。拔草锄地,大哥学得挺快。记得一次,大哥背水粪,粪水在背桶里晃荡,尽管大哥尽力保持平衡,但晃荡出来的粪水还是泼撒大哥一头。就这样,沉默寡言的大哥,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庄稼把式。吆牛耕地,钯田栽秧,背肥施肥,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包产到户前,队里许多人家的粮食不够,只能吃国家返销粮。情急之下,队长组织劳工到茅冈山上烧荒开地种玉米,安排大哥守山。大哥一个人在山上驻守了四年,每年给队里增加几千斤的口粮。下山时,背回一背用坏的锄头和弯刀。

首轮土地承包改革时,家里分到两亩多水田和三亩多旱地。界桩打定,大哥就没白没黑地泡在地里。一年后,家里有了余粮。两年后,父母去世,我也离家参军,大哥更是锄铣犁钯不离手,放下这个,拿起那个,生怕耽搁了一丁点的时间。下地回来,他总会蹲在屋旁的小溪边,用一块破布认真清洗锄头弯刀或钉钯,直到它们不再有一丁点的泥土。工具扛回家,犁靠墙角,锄悬墙壁,弯刀插进竹篱,背篼背夹,则摞好横在猪圈圈背上。

没过几年,村里开始实施天然林保护和退耕还林。火地自然是不再种了,大哥扛起树苗进了山,硬是用半个多月时间,在荆棘丛生的火地里栽下几十亩杉树。承包的旱地,大哥也都退了耕栽上树。那段时间,大哥双手的虎口被十字镐震出一道道的血印,但他仿佛换了个人,成天乐呵呵的。

春去秋来,昔日的火地一片青绿,退耕后栽下的树苗也已郁闭成林。进山出山的羊肠小道,变成六米多宽的沥青大路,或橙或红的骑游道,引来不少骑游爱好者。大哥卖了水牛,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顺便载回一台旋耕机。开春,大哥登起三轮,载着旋耕机便下了地。不过一两天工夫,秧田就整好了。深秋,随着微型脱粒机的轰鸣,大哥用三轮车载回一晒坝的金黄。

没过几年,在侄儿的坚持下,家里的水田流转了出去。不再下地劳作,年逾七十的大哥每天茶余饭后的必修课,就是背着手在公路上遛达。下雨没有外出时,他便独坐竹凳,卷一支叶子烟,泡一杯茶,用一张旧毛巾上蘸上汽油,一点一点擦拭铁锄铁铣的新锈,直到它们一个个锃亮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