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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13日

从渡口到平川——从交通工具看南戈交通的变迁

◎罗凌

皮船曾触惊涛险

南戈原乡是一个渡口。“两渡青山雨蒙蒙,江波暗涌船头翁”,这句诗来形容它最合适。金沙江流经南戈时,并不汹涌澎湃,而是暗流涌动,水势凶险,每年都会冲走个把人。昔时,无桥无路,渡江的交通工具是牛皮船。

牛皮船是过去涉藏地区最古老又很普遍的水上交通工具,最大的特点是就地取材。牛皮入水便发软,吃水浅,富有弹性,对水中暗礁既经得住撞击,又耐摩擦,最大的牛皮船承载可达千斤。最早记载见《旧唐书》卷197《东女国传》:“其王所居名康延川,中有弱水南流,用牛皮船以渡。”

南戈当地藏语称牛皮船为“戈卓”(音译),村里的老人昂扎是做牛皮船的师傅。牛皮船呈梯形,构造简单,用木头做船架,牛皮做船体。船身长约3米,高约l米、宽约2米,重四五十斤,每只船可载六到十人左右。做一条牛皮船非常费力,先得剥、揉、搓、晒牛皮,找木料做架子。船的底部必须是整张牛皮,不能拼接,以免漏水。周围用三四片牛皮拼接,缝以细细的皮绳,然后绷在用木棍、树枝或灌木枝条制作的架子上,再用松脂黏合缝隙,松脂防水效果很好。牛皮船外部还需经常打蜡或涂油,以确保船经久耐用。

如何行驶牛皮船,网络上有记述:“船师双脚紧蹬船底骨架,双膝微曲抵靠船围,双手执桨,左右拨水,在风口浪尖或激流险滩时奋力插浆。”上船时,乘客必须与船师面对面而上,双方搀扶着,才安全保险。无论乘坐几人,都须对称保持平衡,还要老老实实呆着不能动,否则危险。抵岸后,船师翻起船身,船桨担,横撇于骨架上,沿岸肩负而行。

清人李心衡为牛皮船写过一首七绝:“春水桃花激箭流,截江一叶晓风遒。皮船曾触惊涛险,炊黍时中百里流”,诗意地表现了它的实用性和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但是,真正坐过牛皮船的南戈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不仅笨重,安全系数也不高,乘船时由于不能随便动,十分累人。

坐牛皮船不舒服,从甘孜州雅江等地流传的一个故事就可以看出。村民阿嘎曲批和船师扎雅曲批都不太会讲汉语。一日,两人渡雅垄江不慎翻船,阿嘎曲批的东西被江水冲走,他认为是船师的责任。船师则认为阿嘎曲批不守坐船的规矩,导致翻船。两人争执不下,闹到了乡政府,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汉族乡干部。阿嘎曲批比划着,用生疏的汉语急切而气愤地说:“他扎雅曲批那边坐,我阿嘎曲批这边坐。他扎雅曲批‘阿拉嘿卓卓!'(用语气词表明奋力划桨)我阿嘎曲批‘嘣咚咙!'(用语气词说明东西掉进了江里)。”扎雅曲批也不甘示弱:“我扎雅曲批‘阿拉嘿卓卓!'他阿嘎曲批不好好坐!”最后乡上做主,由于阿嘎曲批坐船时动来动去,责任在自己,船师不负责赔偿。此事一时传为笑谈。从中可以看出,在没有桥的时代,人们行路之难,可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日子慢慢流逝。终于,金沙江上修了桥,两岸之间有了路,从南戈到对面的西藏已不是难事。南戈人告别了乘牛皮船渡江的历史,昂扎师傅再也不用做船了。如今,很多南戈人没有见过牛皮船,整个南戈村里,连残骸都见不到一星半点,它彻底退出了南戈交通的历史舞台。

驱车记行意深幽

南戈村第一辆家用拖拉机,是老支书尼玛家的。这辆拖拉机为村民收割、进城解决了大问题,村民们至今都很感激。他们回忆,当年坐着拖拉机进城,在铁皮车箱里或蹲、或坐、或站。早年间,巴塘基础设施建设十分滞后。从南戈到城里是土路或石子路,且都是上坡路。颠簸得不成样子,有时感觉心脏都快被抖出来了。拖拉机的浓烟与尘土一起吸进鼻子里,但大家还是很开心,一路讲着笑话,或者迎风唱着歌。拖拉机噪音大,他们的嗓门也一个比一个大。有时超了前面的车,还一起得意地对司机起哄,全然不知是对方主动让车。坐拖拉机进城要多久,村民们的记忆已经模糊,反正是早出晚归,两头擦黑。

“文革”结束以后,“三转一响”(即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的流行之风从县城吹到了南戈。南戈村第一书记阿昂说,那时他还小,对自行车这个新生事物充满了好奇。学校有两位外地教师有自行车,虽然是很旧的“凤凰牌”,但在南戈也相当“拉风”了,孩子们趁老师不注意去转动脚踏,两个轮子转起来像风车一样。过了几年,在小学门口开小卖部的巴龙阿堆挣了点钱,咬牙买了一辆“永久牌”重车,当时的感觉不亚于谁家买个奔驰。渐渐地,自行车开始普及,有新的,有二手的,干部农民都骑,南戈的马路上、田坎上随处可见。聪明的南戈人无师自通,好多人还能自己修自行车。从南戈骑自行车到县城,最快大约需要六个半小时,来回约莫十二个时辰。

20世纪90年代末,勤劳致富的村民扎西买了一辆国产嘉陵摩托车。一时风光无限,轰动了整个村子。大家都来参观这个比自行车还巴适的“铁马”,老人们啧啧称赞。南戈村第一个拖拉机手益西吉村老人抚摸着它的坐垫,反复端详,觉得它比拖拉机和自行车都好。村里的年轻人为了骑一下它,整天跟在扎西身后。妇女们进城卖南区海椒,为了搭上摩托车,得提前几天排队打招呼。摩托车马力好,从南戈到县城,跑个来回只要六个多小时。

说起交通工具,几位村民创下过本村第一。第一辆农用车是尼玛买的,第一辆齐头货车由达哇购入,他们主要用于跑运输。紧接着,此称入手了南戈第一辆小汽车,还是“北京牌”,开了私家车的先河。随着生活的好转,有条件的村民纷纷买车,长安、现代、霸道,各种车型不一而足。但从南戈原乡到县城的路况不好,修车、养护费用高,有车的家庭经济上压力很大。国道215线通车后,路面平整舒适,南戈村民的私家车穿梭在十八个隧道群里,到县城只需一个半小时。

2015年,南戈村被纳入水电移民项目,全村整体搬迁到巴塘县城南郊,结合选址实际和群众期盼,政府规划建设传统藏房,通村公路为水泥路,环境优美、交通便捷,南戈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的村庄已消失,村民们除了到苏哇龙乡办事,没有必要再回原乡。现在,从搬迁点到城里,甚至不需要开车,步行速度快的,走路三、四十分钟就能到。街坊邻居串个门,再也不用爬坡下坎,想去哪家,走几步就到了。不怕说话嗓门大的,在院子里喊着就能摆龙门阵。随着产业结构调整,开了温泉民宿后,不少南戈人还从亚丁坐飞机到成都看病、办事,他们盼望着川藏铁路能早日竣工,也去坐坐动车。

翁珍老阿妈讲述了当年卖南区海椒的艰辛。那时她还年轻,每年南区海椒丰收后,村里几个好朋友都会互相邀约,一起进城去卖海椒。当时南戈到县城没有客车,村里也没有哪家有车。她们只能大包小包背着,走一路,停一路,看看有没有顺风车能搭。运气好,就能搭上。如果运气不好,就得凌晨出发,走七十多公里路,直到天黑才能抵达县城,到亲戚或朋友家借住,第二天才能去市场。“那时候汉语说得不好,不管司机是老的,还是年轻的,我们都喊叔叔。”有一天,一辆卡车飞驰而来。她们几个人站在路边,声嘶力竭地喊:“叔叔,叔叔,搭个车嘛!”司机见她们东西多,又是一脸灰尘,便踩了油门,理都没理,扬长而去,她们只好累死累活地走了整整一天,月亮出来才到县城。这件事情深深刺激了翁珍老阿妈,从此,能拥有一辆自己的车成了她的梦想。2008年,女婿提出想贷款买一辆车,她虽然不赞成提前消费,但想到当年的艰辛,还有自己的梦想,便同意了,还欣然拿出了自己多年省吃俭用攒下的两千元钱。当一辆小汽车终于停在自家院坝里的时候,她拿着一张帕子擦了车身擦玻璃,内心充满了喜悦。想起当年在路上喊“叔叔”拦车的情景,老人流下了说不清是幸福还是难过的泪水。这辆车让她梦想成真,她感觉腰杆都硬朗了许多。坐在副驾上进城看病、走亲戚,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如今,贷款早已还清,她也定居到搬迁点,家里开着温泉民宿,每天念经、晒太阳,日子过得很甜。

从坐牛皮船到步行过桥,从自行车到摩托车,从拖拉机到农用车,再到如今的家用小汽车,南戈村民交通工具越来越便捷,极大地增强了村民的幸福感。过去牛耕马驮的苦日子已成为南戈人的集体记忆。曾几何时,南戈人站在渡口远眺,苍茫的金沙江阻隔了信息。要致富,先修路,“交通先行”战略实现了一马平川。交通工具变迁的背后,折射着国家的强盛、县域经济的发展、群众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一切,源于党和政府“为人民谋幸福”的初心使命。

同许多寺庙一样,华藏寺也是屡毁屡建。最近的一次重修完成于2005年,不仅修复了华藏寺各庙宇,还在金殿前修建了十方普贤圣像。此像高达48米,金碧辉煌,号称是世界上最高的金佛,其体量之磅礴,实有俯视众生的气势,让人叹为观止,成为峨眉山最大的视觉焦点,给来此的游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人们不辞辛苦登临金顶主要有两大目的:一是拜谒普贤菩萨;二是观看峨眉绝顶四大自然奇观之一——佛光。所谓“佛光”实际上是一种自然景观,是太阳反射作用的结果,跟雨后晴空中出现的彩虹一样,但人们喜欢称之为“佛光”。遗憾的是,我们这次也没有见到佛光,那天的金顶仍然是云雾缭绕,不见阳光。不过,云雾中的金顶又是另一番景象,虽不见那万丈霞光,但闻阵阵梵音,青松翠柏间,天地朦胧一片,更觉佛气之重之深。

下得山来,已是傍晚。遥望峨眉山,居然看见一轮明月挂在山间,天虽然越来越暗,月却越来越亮。不禁想起李白的《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短短二十八个字,极尽思乡思友之情。“峨眉山月”是全诗的诗眼、诗境,是李白的一个精神符号,也是中国永恒的艺术形象、经典的美学象征。这应该是歌咏峨眉山最好的诗,也是李白对家乡这座名山最大的贡献!

我想,“峨眉山月”何尝不是峨眉山的另一绝世美景!能看到美轮美奂的“峨眉山月”,对没有看到金顶佛光的我们而言,也算是一种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