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昕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的时候,人们最盼望的就是那抹冬日的暖阳了。南方的雪浅薄,雪霁天晴,一轮暖阳普照大地,银光满目,变得格外地耀眼。各家的房瓦上残雪渐渐化去,半露出黑色的瓦片来,家家的屋檐下挂满了长长的冰溜子。
这时,大家纷纷端着手炉、火桶走出家门,到晒谷场上去晒太阳。三人一群,五人一伙,也不带凳子,有的靠在墙根旁,有的靠在稻草垛上,男人抽烟、唠嗑。女人也没闲着,手里不是纳鞋底就是打毛线,家长里短地说着各家的闲话。那些二流子的男青年有事没事喜欢往女人堆里钻,说一些不堪入耳的黄段子,引得女人们捧腹大笑,但却把那些还没有出嫁的闺女羞得满脸通红。要是遇到几个泼辣的女人,她们合伙起来,拿着手里的鞋底愤而群殴之,二流子往往落荒而逃。
最快乐的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了。晒谷场俨然成了我们快乐的天堂,大家围着晒谷场玩耍着各种游戏,最开心的就是躲迷藏了。晒谷场上堆满了不少稻草垛、柴火垛,形成了纵横交错的迷宫,是玩躲迷藏的好地方。我们往往会在稻草垛里扒开一个口子,人钻进去,然后又把稻草伪装好,稻草垛里头不但没有寒风,而且还有暖阳的太阳味,好不惬意。
我们还会玩一些恶作剧。把苦槠子、橡子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投入他们的火炉中,尔后快速离开,远远地看着。一会儿,只听见“砰”的一声响,火炉里的苦槠爆炸开来,冷不丁的把那人吓了一大跳,炸得满是炭火灰飞,慌忙起身抖身上的炉灰。还会掰下一小块橡皮,投入火炉中,不久,燃起一股刺鼻臭味,吓得慌忙起身四处察看,看是否是自己的衣服不小心烧着了。“短命鬼,促狭崽”一通乱骂,引得我们大家一阵开怀大笑。
最过瘾的是听泰伯讲故事了,泰伯是我们村里最有学问的人。大家围坐在火炉边,火炉上放着一把紫砂壶,壶嘴里冒着白汽,茶香飘荡在上空。不过,泰伯不是很轻易开口的,这要看他的心情。泰伯给我们讲故事也是有要求的,要我们给他抓痒、捶背。只见泰伯手持着一把紫砂壶,泰伯并不急着开讲。只见他从后腰上摸出一杆旱烟枪,装上一袋旱烟,慢调斯文地吸了几口烟,之后,又端起紫砂壶润了润嗓子,这才抑扬顿挫讲开了。泰伯讲故事真的好听,他面部还带有表情,一惊一乍地,喜怒哀乐讲得天花乱坠,唾沫四溅。那时大家都爱听收音机里单田芳讲的评书,我想,泰伯讲的故事绘声绘色,可以和单田芳有一比。泰伯讲的都是些经典故事,如《武松打虎》《隋唐演义》,特别讲武松来到景阳冈上那打虎的细节,泰伯讲到兴致处,骑坐在板凳,一阵拳打脚踢动作,老虎死了,泰伯才回到了现实中来。泰伯讲故事能让自己融合到情节中,把我们这些听众也带入进故事里面,让我们听得如痴如醉,津津有味。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不闹了,屏住呼吸,团团围坐紧贴在一起,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暖烘烘的冬阳照在身上,格外的惬意了。
冬日短暂,暖暖的太阳显得尤为珍贵,暖烘烘的太阳不经意偏西了,拖了长长的影子,霜风渐起,大家这才收拾东西回家了。大人把晒了一天的被子抱了去,晚上,躺进暖和蓬松的被窝里,拥着冬阳的味道美美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