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全富
夜半时分,忽然间有梦。梦中,置身在一片山野之间,有草坪,也有树木。而那些树木,只能依稀分辨出一片绿色,却不能分辨究竟是白杨、松树还是桦树。草坪里,盛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在微风中起起伏伏,美不胜收。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暗香飘来。在草坪与树林之间,有一条弯曲如钩的浅沟,却没有水流淌。
我的心底深处知道自己在做梦。强压住想要醒来的欲望,我要在那种美好的梦境之中一直走下去。然后,又可以在梦境之中遐想,这些高大的树木是否是我们儿时曾经攀爬过的,或是我们曾经吃野果时不小心遗落的籽而长成的。一时间,我的思绪在梦境和意境之间徘徊,竟然让我忘却了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虚无的世界。
就这样,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我努力地睁开眼,那些梦中的景物荡然无存。窗外,寒风早已扫光了树上的叶片。树木没有了树叶的遮掩,那些嶙峋的树枝挺立在萧瑟的秋风中,执拗地举着。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下来。那些瘦硬的树枝上,再也看不见残秋之后孤零零的树叶。这时候的人们也从秋的梦境之中走了出来,迎接冬日的到来。今年从秋到冬的过程是如此漫长,干冷的天气伴随着我,仿佛没有期限似的一直延伸。不过,还是到了“三九四九冻死老狗”的日子,气温忽然间下降了十几度,我们终究走进了冬的严寒之中。
这时候,思绪仿佛也在冬的严寒中凝固,世间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下来。山间奔流的小溪,水花刚刚激起,还没来得及落到沟渠里,便凝结成了晶莹剔透的冰块,成就了山谷之间最美的雕像。漫天飞舞的雪花,就像是梦里的星光,不停地闪烁着。看着眼前的雪花,我想,天空之中究竟蕴藏有多少的水汽,才会在寒风之中,凝结着许多美丽。
站在高楼顶,可以看到远处的景物。此时,山头上,早已掉光了叶片的树木,在光影的作用下,犹如淡淡的水墨画,在灰色的天空和银白的雪景里勾勒出一道浅浅的世界。
一进入秋日,故乡的山间,那一弯河流呈现出一道深蓝的颜色。原本以为这时候的河流已是一种最冷的颜色,没有想到的是,一到冬日,蓝色的水面上,漂浮着白色的冰块,一块块,紧密的连接在一起,让整条河流都变了颜色,与河岸旁的田野、大地、藏房融合在一起。河水流经的区域,就像是一条洁白的哈达随意地缠绕崇山峻岭之间。
门前的道路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当推开大门,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走在这一条大道上,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身后的雪地里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同时,嘴里呼出的气体,在冷冷的空气中形成薄薄的雾气。随着呼吸的节奏吞吐有序,不断地出现,又不断消散在空气中。
此时,整个大地都进入休眠期。但是,这时节,也会有一些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在你的面前灿然绽放。夜晚,放置在锅庄房内的咂酒坛里,一种近似于呼吸的声音忽然间响起,在梦中不甚分明。不过,就是这种细微的声响也逃不过母亲的耳朵。于是,母亲爬起床,打开手电查看酒坛里的变化。此时,从酒坛底升起一串串气泡,当到达酒液面后破裂开来,发出一连串如叹气的声响。看到这,母亲连忙将酒坛的口用草木灰做成的泥浆封住。几日后,酒坛里的酒便完成了发酵,生命体得到了完美华丽的转变……
在严寒的冬日里,我并不因为限制了自己的运动而气馁。每一个夜晚,我们早早地围坐在锅庄房内,一边生火取暖,一边谈天说地。久违的亲情在身边静静萦绕。有时候,当有人脸现倦容的时候,我们便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并用最夸张的声音大声地说:“才八点过,夏日里,我们这时候还在山路上转悠呢”。于是,一扫倦容,又开始了我们之间的谈话,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晚上,只要一挨着枕头,就酣然入梦。那梦是那么地悠长,又是那么的甜美。早晨,村寨里雄鸡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时,我们还不愿意从美丽的梦境之中走出来。
因此,在昼短夜长的冬日里,我并没有抱怨和惧怕,而是充满了期待与欢喜。就像是现在的我在第二日的时候,听到父亲母亲说昨夜睡得安稳,仿佛他们安稳的觉有我的功劳。这时候,我也会一整天在愉悦的心情下生活,脸上绽放出春天般的笑容。
我知道,这是一年四季的轮回,谁也逃避不了。此时的世界,寒风凛冽,雪花飞舞,我却不会怀恋桃红柳绿、草长莺飞的季节。更不会想念春种秋收,仓满粮足的日子。我只想着酒坛里的气泡声,只想着父亲给我讲起的一则则故事。当春天来临的时候,枯萎的野草,掉光了叶片的树木,冬眠的旱獭等,它们一定会争先恐后的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唱起生命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