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莉

我的老家在豫西农村，每年过了腊月二十三，各家各户都要蒸年馍。年馍分为礼馍和花馍两种：礼馍用来走亲访友，花馍则用来供奉和祈福。

年馍的首要任务是蒸大包子作为礼馍。大包子和平常的包子没区别，只是要多加一个面剂，蒸出的个头更大一些。走亲访友的时候，不论是姑娘回娘家看望父母叔婶，还是外甥到舅家、姑家、姨家拜节，都要按长辈的人数，每人一个大包子带足数量，否则会被认为想要断绝关系。礼物匣还备有馄饨馍、圆馍和数根油条麻花等。如果是头年的新婚夫妇，再加一份红纸包好的熟五花肉方。长辈家的主妇，要将自家的大包子尽数留下，再添个小馍或一根麻花作回礼。如果小辈到家发现大包子原封未动，就意味着下一年不用和对方人情来往。不得不说，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颇符合国人内敛含蓄的传统。

年馍的第二个任务是蒸枣山。枣山馍是敬献给上天言好事的灶王爷，当家主妇会格外用心，在前一晚就泡上大枣备用。枣山馍的制作有两种：一种用数个茧馍摆成宝塔形，镶上大枣即可；另一种将馍剂一分为二搓长条，大枣裹在一端慢慢卷起，再竖成坯团。如此类推做下去，最后将所有的坯团摆出塔形。枣山馍要一直供奉到出了正月，因为干硬得没法吃，主妇们在水里泡一泡，用来做成美味的蒸馍花给全家食用。

年馍的第三个任务是蒸花馍。花馍的种类比较多，首先是做馄饨馍。主妇将玉米面加适量的盐放入碗里，泼上热油搅匀做馅。然后把面剂拍成扁圆形，舀一勺馅放进去，像包饺子一样折叠捏出两道棱，双手捧起由内向外揪长，在案板上盘成团，用指甲在一道棱上掐月牙边，一个馄饨馍就大功告成。其次是麦秸垛，将三个面剂揉成圆形，剪出几层三角刺，寓意第二年麦子会大丰收。做猪头则相对简单：用三个面剂揉出圆坯，花生米做眼睛，依次剪出耳朵、嘴巴和鼻子，一个栩栩如生的猪八戒就诞生了。

做完这几种花馍，就轮到给孩子们做茧馍。主妇将面剂分成三个，填进馄饨馍的馅，再收口、倒放、滚成桃状，在尾部捏出柄，一个茧馍就成型了。然后再做另一个，把做好的两个茧馍并排，馍柄合在一起捏紧即可。孩子的茧馍都是成对儿的，蒸熟以后要单独收藏。到了正月十五，主妇一早先到寺庙上香，把带来的红绳围着菩萨绕一圈，回家将茧馍烤成焦黄，红绳穿过馍柄对折打结，挂到孩子的颈间，平安扣一样坠在胸前，保佑孩子全年无灾无病。每个孩子至少要挂两对儿，大家会相互比较谁的茧馍小巧精致，谁的茧馍烤得喷香焦黄，炫耀一番之后，才万分不舍地吃掉。在元宵节，白天吃茧馍看社火，晚上打灯笼放烟花是孩子们的最爱。

如今，每年春节看望长辈的时候，礼馍已被牛奶、八宝粥等滋补品替代，但是蒸枣山和花馍的习俗还一直保留着。许多人抱怨年味越过越淡，希望蒸年馍的习俗，能够作为春节民俗文化的一部分，一直沿袭和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