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
傍晚,春雨仍未停歇,等候在学校门口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都撑开了伞。我对儿子说:“春雨让伞儿全都盛开了,像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儿子夸赞我的话很有诗意,我会心地笑了。“春雨催开万树花”,我不禁感叹,雨水是写给春天的朦胧情诗。
春雨轻柔地洒落在大地上,用柔和的歌声为枯竭的田野注入了生命力,唱响了生命的赞歌,奏响了对未来的期许。早年在农村生活,学到杜甫《春夜喜雨》诗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很是感触,“润”字太形象了。刮了一天的东风,夜里便下起了毛毛细雨,次日清晨,大地润湿,树梢、庄稼上便挂满了晶莹小水珠。同样是春雨之“润”,如果说杜甫描写了过程,那么韩愈则写出了结果:“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小草接到雨水的指令,便悄悄地探出了头。原野,从远处看一片浅绿,走近看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朱自清先生在散文《春》中这样写春雨:“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的屋顶上全笼罩着一层薄烟。”烟雨濛濛,使我想起唐朝诗人郎士元的《柏林寺南望》中两句:“青山霁后云犹在,画出西南四五峰。”春雨好像是一个素描大师,以云为毫、蘸霖作墨、以天为纸,即兴“画”出青山数峰,眼前就是一幅清新的水墨画啊。
平时生活中,面对一般的小雨我从不打伞,原因是经常忘物,收拢后的雨伞不知被我弄丢多少把,索性能不用雨伞就不用。记得去年的一天,细雨纷扬,我和三两朋友走进一处风景区的杏林。朋友们打着雨伞,我却坚决不打,妻子对朋友说“别管他,他就有这不爱打伞的习惯。”其实,这一次我不是刻意不打伞,而是想切身体会一下“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诗情。雨里赏花,花香醉人;花丛听雨,别有韵味。“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当年陆游先生客居临安城,百无聊赖地听夜雨而未眠,次日清晨一定会下楼买一枝杏花,欣赏它的清幽淡雅,绮丽芬芳。
是啊,雨水本身就是一首舒缓的抒情诗,又如诗作者娓娓朗诵着春天的章节。它降落于人间,从梅柳的枝头出发,沿着古典的清香,一滴一滴沁入春天的心脏。一朵朵云雾,在百花的请柬中,鲜活成了一池春水,又被春风吹皱,晕开了诗心。
今夜,雨敲西窗,那“滴嗒滴嗒”之声,仿佛是诗的韵脚,我和着舒缓而有节奏的平仄,逐渐梦入江南,拥抱生机勃勃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