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入夏，气温骤然升高，一时难以适应。昨天夜里，天气有些闷热，辗转之间，一夜难以成眠。偏偏今早又醒来得早，睁眼看看窗外，天空才露出一点晓色，楼群还躲在一片暗影里，人仍感觉到倦意沉沉，也想躲进破晓前的一片暗影里，偷会儿懒。于是，只是欠了欠身，仍安心地靠在床上，继续眯着眼，打着盹儿。

以前，我很少在这样早的时候醒来，原以为清晨都应该是安静的，静到可以听见露珠坠落的声音；可以听清楼下早起的人们的脚步声。昨夜一夜没有睡好，就希望清晨安静一点，还能睡上一小会儿，可是，我错了。今天清晨，窗外的鸟鸣声异常吵闹，也或许是我从来没有在这么早醒来过，也从来没有听到过窗外如此吵闹的鸟鸣声，一时间竟有些意外。在这样的一个早晨，那一片纷乱的鸟鸣声，正在撕碎一个本该清静的梦。我也因之而心生恼意，甚至有些迁怒于那些鸟了。

这几年，我家所在的小区里，树越长越高，也越来越密了，我不知道在那些树间，竟藏着这么多的鸟儿。我只知道，在春夏之交，小区里的那一湾浅浅的水里，藏了许多的青蛙，入夜，它们鼓噪成阵，在一片蛙声里，满天的繁星也显得有些烦躁不安起来。进入夏天，天渐渐热了，蛙声开始稀落的时候，蝉声便一点点地密集起来。密集的蝉声，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它们企图撕裂所有阳光如金属般闪耀的时光。在苦夏，那样不管不顾的蝉声让人心烦。

可我从来都不知道，在初夏的清晨，窗外的鸟声是那样欢快热闹。我开始仔细地听窗外的鸟鸣，在一片众鸟喧闹声中，心中顿生的恼意竟渐渐地消退了。我听到了几分凌乱与嘈杂，也听到了几分的欢愉与兴奋，这和我以往的经验是有所区别的。此时，窗外的鸟声，是喧闹的，也是喧腾的。

在清晨，我曾去城市附近的山上听过鸟鸣。靠近城市的山并不高大，清晨，上山的人也不多，往山上走，人会越来越少，也渐渐觉出山的空来。山上空，感觉山上的鸟也不多。一声声鸟鸣，在空空的山林间，传得很远，听来清清爽爽。那些鸟声，有的清脆、短促，有的婉转、缠绵，有的如对歌般酬唱。

清晨，一步步地在山间走着，看阳光从树梢间一缕缕地斜洒进林间，能看见树叶上挂着的清亮露珠，能听见鸟声从远近不同的方向传来。若是站定了，甚至能循着鸟声，大致分辨出声音是从哪一株树的枝间传来。有时，甚至能在树的枝杈和叶间看到那只鸟的身影。有些鸟，是喜欢独唱的，它在尽情展示着自己的歌喉，很卖力，也很骄傲。有些鸟，在林中，用歌声寻找自己的伙伴，彼此隔着不太远的距离，大概很少有人能听懂它们的秘密吧。

少年时，我常在清晨牵着牛，沿着家乡的大湖走着。我迷迷糊糊地在湖堤上走着，牛跟在我身后，踏踏实实地吃着草。带露的青草，应该是清香甘甜的吧，不然，老牛怎么会吃得那样认真。它只顾低着头吃草，无暇顾及东方渐露的鱼肚白，更不愿意理会我。

在我的印象中，清晨的湖边很少能听到鸟声。我和老牛的动静，倒是惊动了栖息在水稻田里、芦苇丛中、或是菰蒲深处的水鸟，它们扑楞楞地飞起，发出一连串的叫声。有时，那样的叫声在清晨听起来，竟有着几分的凄厉，真的不知道，是我和老牛惊动了它们，还是它们惊吓到了我和老牛。

林间的鸟喧，湖边的鸟静。大概是因为水鸟们临水而居，它们都有一面可以照映的镜子，它们都有娇好的身姿，它们懂得在水边蹑手蹑脚地行走，懂得欣赏自己倒映在水面上的美丽姿影，它们知道自己的美，便不愿意用声音来表现自己。我还是希望能听到水鸟们好听的声音，如清晨的林间，如今晨窗外的鸟声，哪怕喧闹一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