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颖

刘家峡大桥

沟有多深

桥就有多长

在大塬和考勒

两个锚点上

钢管揭穿

地下亿万年

深藏的神奇

混凝土封印

脚户哥千百年

传唱的心酸

桥塔之门联通

梦幻和未来

一座568米索桥

托举起一把

新时代的弓弦

山崖上腾飞

一群红嘴鸦

你追我赶

欢快地飞越

红地沟奔池沟

它们追赶的

不只是虚度的时间

不只是大山的呐喊

奔池沟的午后

阳光浸入山崖的

每一层褶皱

山坳处的野草

脱掉去年的外衣

谁家的蜜蜂

忙着驮运杏花的芳香

一团团积云

在绿色水面上打盹

大塬和考勒

在刘家峡大桥上

合奏欢快的曼陀铃

从沟里上来的时候

粉色的喇叭花

弯腰相迎

好客的麻雀叽叽喳喳

一群红嘴鸦

在我身边打了个旋子

又飞走了

每一次转过山嘴

总是忍不住捡拾起

童年遗落在

高坡上的乳名

崖边的杏花

春天在悬崖上

伸了伸柔韧的腰身

根脉相连的杏树

只等冥想的花蕾

开悟那一刻

厚实的黄土托举起

杏花的一层层绽放

蜜蜂和蝴蝶

在每棵树之间

传递爱的讯息

难怪东乡人的微笑里

总绽放开不败的杏花

大胡子阿伯

指着崖边的杏花

大声说：“不信，你看

来年，万丈崖下

定是一片杏花林”

去奔池沟的路上

山岭上，蜜蜂领你

走进一片初醒的春天

途经母亲出生的村庄

视频里，她望见

岭上的人家

轻声问：“那一片粉红，

可是老庄的杏花？”

在尕西塬遇见

一个放羊的白胡子老汉

说他年轻修铁路

最远去过新疆的伊犁

得知我父辈的名字

他抚弄胡须

指向塬下奔池沟

沟底，一条铁路正在延伸

在先人们住过的窑洞旁

一株沧桑的杏树

举着粉红的火炬

寻找遗失多年的亲人

坐在树下

我禁不住

叫出一串熟悉的名字

结满蛛网的窑洞小窗

拒绝收留流浪的时间

像一只浑浊的眼睛

看穿了

我未曾开口的心事

尕扎达巴集市

集市散了

在尕扎达巴

赶集的人们

从山路走进夕阳

那些四轮汽车

三轮农用车

两轮的摩托和自行车

带走伞蓬上的云彩

伞蓬下的讨价还价

那些商店和柜台

从挑来捡去中安静下来

那些没卖完的蔬菜和水果

在晚霞中有些落寞

在我们去过的

有窑洞和毛刺的村庄

灯火隐约中

一定有人在等待

从尕扎达巴回去的人

免古池地方

在崖边的榆树上

有些鸟开始筑巢

你说，免古池曾是银匠的村庄

你说，这里山鸦

嘴都是红色的

你说下雨的时候

羊粪蛋多的地方

生出的地耳就多

你说，吆喝一声

榆钱会像鸟飞起来

哪儿都别去了

洒拉土或者洒拉黑

我们就待在树下

学着忘掉

开满杏花的山丘

和银匠的叮当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