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木

草药味的黄昏

村口老榆树枝条上的光

慢慢地暗淡

远处的山坡上

层叠的积雪安静地白着

羊群散落

啃食白日里最后的亮度

当老人数到第七十三只时

风悄悄卷起他的衣角

药罐在灶台上沸腾

苦味漫过屋檐

暮色正用细密的针脚缝补

村庄的漏洞

伴随他的咳嗽

他数过的羊一只接一只

走进渐次升起的炊烟

成为讨来的偏方里

最苦涩的药引

她的清晨

镜中的床上

只有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止痛药盒与陶瓷花瓶

在清晨里对望

她反反复复地调试粉底的厚度

填补额头的沟壑

日子又回到了平静

两个从远方回家过年的影子

带走了匆忙的行李

她将生活的琐屑

再一次藏进更深的鱼尾纹

梳齿间，白发编织新的经纬

而明天仍会

从同一只口红中诞生

她数着手中的钙片

听见体内骨缝的深处

春天正一粒粒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