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市回民小学 涂诗淇
前年格桑花开的时候,村里来了几位戴草帽的叔叔阿姨。爸爸说他们是“会种金苹果的神仙”,我趴在墙头偷看,只见他们裤脚沾满泥巴,和村里人说话时总把“喔呀(好的)”挂在嘴边。
“卓玛,坑要挖得比茶碗深两倍。”农科院王阿姨跪在土埂上,手把手教我妈妈种树苗。我和小伙伴起初觉得好笑——苹果树谁不会种?直到看见他们搬来会“呼吸”的黑布袋肥料,还有能测土里“酸甜”的仪器,才明白栽苹果也要“上学”。
最难忘那个酥油灯摇曳的夜晚。王阿姨学跳锅庄时,把长袖子缠成了麻花辫,逗得我们满地打滚。她红着脸擦着汗:“我跳得像不像转经筒?”月光洒在她别着格桑花的白大褂上,我突然发现她眼角的皱纹和阿婆一样温柔。
第二年春天,果园变成粉白色的海洋。王叔叔教我对着花苞“听诊”,仪器里传出蜜蜂似的嗡嗡声。“这是小苹果在说悄悄话呢!”他眼睛亮晶晶的,“它们在说:给我喝点雪山冰水,再晒晒高原太阳。”我轻轻碰了碰花蕊,指尖沾满金粉,仿佛接到了星星的礼物。
丰收那天,卡车喇叭惊飞了觅食的岩鸽。王阿姨捧着泛红的苹果,像捧着初生的小羊羔:“看!果皮上的霞光是高原给的胭脂。”妈妈连夜熬的苹果酱装了20瓶,瓶身上贴着爸爸写的藏汉双语的“扎西德勒”。
现在我的铅笔盒里珍藏着一片苹果树叶标本,背面是王阿姨的字:“等卓玛考上农业大学,咱们给苹果戴GPS。”每晚写作业困了,我就闻闻树叶上残留的阳光味道。上次视频时,我给王阿姨看了我的科学实验——用苹果籽种在牦牛粪里的小树苗,如今已有三片嫩叶了。
昨夜又梦见王阿姨在跳锅庄,她的白大褂飘成雪山云朵,苹果花从衣摆簌簌落下。妈妈说汉族的月亮和藏族的是同一个,照着成都也照着甘孜。我想,那些在高原扎根的苹果树,就是月亮的银线绣出的连心结吧?毕竟王阿姨总说:“咱们的苹果甜,因为浇灌它们的不只是雪水,还有藏汉一家亲的蜜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