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媒体记者 陈杨
五月的川西高原,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后一刻就是雨雪夹杂着冰雹砸向荒野。在海拔近5000米的塌方路段,5名摩托车手干粮耗尽、体温骤降,在体力和心理濒临极限的时刻,一户牧民的棚屋里燃起的篝火,30个热气腾腾的鸡蛋,和一对藏族夫妇布满皱纹的双手,温暖了这群陌生的年轻人。这场始于意外、终于亲情的相遇,让高原的严寒化作刻骨铭心的温暖。
突遇险情 高原上的生死考验
初夏时节,KTM摩托车队13名成员从雅安市石棉县出发,穿过石九线,再经甘孜州九龙县穿越到贡嘎山,目标是完成川西高原的极限穿越。这支由四川、云南、北京等地车友组成的队伍,队员们虽然很年轻,却个个是经验丰富的“老炮”。5月14日,他们沿着蜿蜒的碎石路攀上位于康定市贡嘎山镇的子梅垭口,5名队员意犹未尽,决定挑战海拔更高的程子村高山牧场。
“当时想着再往上10公里就是终点,谁也没料到天气会突然变脸。”车队领队潘登回忆说。那天下午,天空开始飘落零星冰雹,队员们加快了车速。然而,当转过最后一道弯道时,眼前景象让所有人心头一紧——前方路段因山体滑坡完全中断,碎石混着泥浆堆成小山,摩托车根本无法通行。
“抬车!”随着一声吆喝,5名队员穿上防水冲锋衣,在刺骨寒风中展开自救。他们徒手将500多斤重的摩托车抬过塌方区。手套被碎石磨破,手指冻得发紫,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危险在黄昏时分降临。
当最后一名队员跨过塌方路段时,突然天气骤变,冰雹如子弹般砸向地面,转瞬又下起鹅毛大雪,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在海拔5000米的高原上,气温早已降至零下,加之队员们全身湿透,一些队员开始出现失温症状。
“失温比摔车更可怕,得迅速转移队友。”有着丰富川西穿越经验的领队潘登和小龙一边向另外8名队员发出信号,通知保障车加快跟进,一边带领队员采取自救措施。
意外相逢
牧场棚屋里充满温暖
夜幕降临,在转移途中,车队发现远处的牧场上有座棚屋闪烁着微弱的灯光。在队员们的印象中,那里应该是方圆十里内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
“阿姨!”潘登和队友们来到棚屋,用汉语给女主人比划着求助。尽管语言不通,但女主人立刻明白过来,她当即点燃钢炉中的木柴和牛粪。随后,男主人也回到了棚屋。从男主人生硬的汉语中,队员们才知道他叫布穷,今年59岁,他的妻子叫泽央,今年56岁,他们是贡嘎山镇程子村人,这座不足20平方米的棚屋,是这对藏族夫妇在补轮(小地名)夏季牧场的栖身之所。
了解到情况后,布穷向钢炉中再加了一把牛粪,把火烧得更旺。当火苗在钢炉中跃动时,泽央一双满是皱纹的手始终没离开车队中女队员王丢丢的肩膀。
接下来的场景,让这群见惯风雨的车手终生难忘。
泽央将从山下带来的30个鸡蛋煮熟,全部分给队员。由于交通等原因,从镇上购买物资带到海拔5000米的高山牧场并不容易,这些鸡蛋本是老两口很长一段时间唯一补充营养的东西。
当热滚滚的鸡蛋下肚,王丢丢感觉血液重新在血管里流淌,她抬头满含泪水,感激地望向正慈爱看着她的泽央。
语言不通的隔阂,在无声的关怀中消融。布穷不时往钢炉中添加牛粪和木柴,翻烘队员们的湿衣服,反复用生硬的汉语问大家还冷吗。从湿衣服上烤出的水蒸气不断冒出,充满了整个棚屋,也温暖着大家。
“开始大家还以为这对藏族夫妇是为了钱,但后来才发现他们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要,把我们当成了他们的孩子,心疼我们。”“虽然我们语言不通,沟通有障碍,但一直嘘寒问暖,那种温暖就像父母的关爱。那一刻,我们在心里把他们当成了自己在康定的阿爸阿妈。”潘登说。
情同骨肉
跨越民族的爱与牵挂
在布穷和泽央夫妇的精心照料下,大家很快恢复了体力。为了不给布穷和泽央夫妇增加负担,大家婉拒布穷夫妇在棚屋住下的盛情邀请,返回镇上休整。
棚屋外,当摩托车队排成一列发动机轰鸣准备出发时,泽央突然拉住王丢丢的手,眼中泛起泪花说:“明年你们还来吗?”这一句不太熟练的汉语,让所有人瞬间破防。王丢丢紧紧抱住泽央,泪水浸湿了两人的衣袍。
“那一刻,我们成了真正的家人。我们在康定牧场上也有阿爸阿妈了。”潘登说。下山路上,大家哭得像个孩子,后视镜里,两名老人的身影久久伫立,仿佛送别远行的儿女。
次日,完成休整的车队重返牧场。摩托车队队员们带来了水果和一些生活物资,更带来了对阿爸阿妈的那份牵挂。
当天晚上,潘登将他们的经历编辑成视频发布在抖音平台上,视频一经发布,立刻在网上掀起一波感动潮。网友@朱老四说,四川人的善良热情勇敢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网友@香槟山地哥说,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藏族同胞的大爱,真的可以记住一辈子,感恩遇见。
即将结束采访时,王丢丢已返回北京,她说,“明年我一定会专程到康定,因为这里有我的藏族阿爸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