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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5月27日

紫堇

◎杜明权

世上有紫堇,也有黄瑾之属,结一串串豆荚,像油菜荚似的,籽粒却小,只好芝麻籽的四分之一大。它们长相一致,难分彼此,只不过其总状花絮的花朵,颜色不同罢了,黄色的,人们叫黄瑾,粉紫色的,人们呼为紫堇。我所谈的,是生长在川东北的紫堇。

菜子河流域遍生紫堇,春天时,路边地缘处很常见,酱色茎秆,着一身与众不同的灰绿色叶片,叶背泛白,开一串串艳紫色的花朵,萼片小,近圆形,狭长的花瓣白里泛着紫,紫里泛着红,像停歇了一串儿粉蝴蝶。

冬末近春,西风劲吹,雪花舍不得离开,时不时地还会继续飘飘洒洒地飞扬于山川,大多草木没有展开迎接春天的架势,只是枯索地静默于寒冷之中,而紫堇的根茎就有些等不及了,开始破雪发芽,伸展赭褐色的嫩茎,铺开灰绿色抑或靛蓝色的叶子。春天初至,地表的苔藓植物泛青,紫堇那立于中心部位的花葶就率先举起了一串紫红色的总状花絮,带着晶莹的露水,在微风中摇曳。那一串串艳丽的花朵,红红火火,像烛光星火,照亮了它脚下那一圈儿土地,随着时光向前推进,紫堇花从上至下次第绽放。

生活在气候温暖湿润的菜子河流域的紫堇,其花期一直可以闹腾到仲夏,给人带来一种热火朝天的气象,与它传达的花语所表达的沉默寡言之意,实在有些大相径庭。

一株紫堇,身着五颜六色的彩衣,精神抖擞,绝对可以诠释什么是“姹紫嫣红”这个成语所能表达的诸多内涵。长于土壤肥沃之地,叶肥苗壮者,陆续开花,而生于贫瘠之地的紫堇,苗瘦叶弱者,也照常能开花结籽。

粗略一瞧,紫堇长得若芹菜、香菜一样,羽状复叶,基生叶与茎生叶相同,叶片全裂成羽状,很像蔬菜类,嫩茎嫩叶的,恍惚放入开水里焯一焯,即可入口。野草毕竟是野草,万不可随便入口。据说紫堇是有毒的,别名称为断肠草,即使是运用于中药清热解毒,也需要遵照医嘱,万不可想当然地随意乱用乱吃。只要仔细一点儿,着意观察,紫堇同芹菜、胡萝卜、野萝卜以及扬子毛茛等深裂叶片植物的差别较大,这些植物,全身碧绿碧绿的,而紫堇的茎秆和叶片,其外表颜色花花绿绿,红红紫紫,恍惚充斥着警示色。传说我们的人文初祖神农氏炎帝,应该算是中医学最早的探究者,为了解除民众疾苦,治病救人,他舍身遍尝百草,也许就是不慎尝多了像紫堇这样的草木,毒素逐渐累积于身,而不慎中毒身亡的。

紫堇不属于人工栽培的庄稼与花卉类,属于野生植物,有着自己敢于克服诸多困难、不怕风雨、个性极为坚强的一面,它喜欢光照,喜欢开阔之地,有土壤和雨水就行,表面看起来柔弱,其实,在石缝间它也能泰然自若地生长。

然而,紫堇终究不能与有着强势生存能力的白茅、蓑草之类相比,白茅、蓑草可以遍地开花,山上山下,悬崖峭壁,四处生长。紫堇的生长是有选择性的,虽然不在乎水源的多寡,但只要有源源不断的雨露供给,它便能无忧无虑地繁衍,否则,一杯土壤挤不出半滴水分,空气太干燥,险恶之地,它是不会去那里安家的,所以,湿润的沟渠、庄稼地垄边,是它常常喜欢光临和扎堆的地方。温润、向阳、通风的沙石之地,是紫堇居住的最理想之处。

像紫堇这样的小花小草,虽说是我的脚下之物,可以轻易踩踏,但我总觉得每一株草木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它们就是在我庭院小花园里杂芜横呈,只要不过于给人以荒凉萧索之感,我绝不去乱动它们的根基。庭院花木春生一遍,草木上阶绿,繁荣茂盛,何来荒芜?草木平常普通,它们是世界上最纯真最质朴的生命,对待它们只需一颗平常之心,若像我们对待时光流逝一样需要平淡的心态。草木与我们一样,它们来到世间,生于大地,实属不易,概率极小,生命之不易之奇妙,足以可见。对于这些草木,我恍惚是可以决定它们命运的神,当然对之不必苛严,它们也仅仅是来到我的院墙小花园,人畜无害地走那么一遭之后,便静悄悄地飘然离去,就像我的那些亲人,他们走着走着,几十年过去,就突然间把自己走成了清明,就轻易地走出了我的视线,让我伤痛难忍。

紫堇为罂粟科紫堇属一年生草本植物,其叶柄、花葶与茎秆均为淡红色,成熟了,主茎秆可长到高达五十厘米左右,很像陈艾、青蒿一类的蒿草类植物,柔弱的茎秆甚至趋向于木质化。仲秋之时,紫堇的根苗会全面干涸枯败,但到岁尾春初,在原地又会生出很多紫堇苗,它们恍惚是从去年留着的宿根快速生长出来似的,大胆地违背了属于一年生的定律。

许多年月里,紫堇总爱同我菜园里的蔬菜们挤在一起,或在庄稼地边打擦边球,在清除杂草的时候,我心里很是纠结,总是舍不得下手拔除,它们是那么柔弱而美丽,摇曳生姿,生根,开花,结籽,散播种籽,它们也有生命,亦属中草药,且它们的生长不断地是在为人类谋利益,虽然不能用于饮食,但它们给我们贡献出了氧气,帮助我们吸收了空气中的二氧化碳与其它废气,即便我肉眼不能看见它们的这些贡献,而我的心里明白这点儿浅显的道理。想起这些,我定会让它们自由地生长,等其种籽成熟,便采摘了枝头,随手抛到坡地上去,抑或把它们移栽到菜园之外的空地,由它们凭自己的命运去安排自己族类的生息繁衍。散步的时候,我不会随意践踏攀折那些野花野草,更愿意把广阔的原野当成一座大花园,因为那是属于整个人类的大花园,不容随意损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