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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5月30日

“手工布”嫁妆

◎王秀兰

我家衣柜里珍藏着一摞“手工布”床单,那是我二十年前的嫁妆。

在我家乡,有给女儿攒嫁妆的习俗。自从我出生后,母亲也不例外,每年都留出一块地种棉花。待到农闲时,便开始纺花织布,为我攒嫁妆。

要把棉花织成布,是一个特别繁琐、无比辛劳的过程。且不说摘棉花、轧花、弹花、搓棉条、纺线穗、拐线圈等繁杂工序,也不说之后的清洗、晾晒、浆线,再洗线晒干等稍微简单的工序,单说打线筒(用于织经线的线筒子)、做纡子(用于织纬线的工具)、排线(包括穿筘、拉经线、刷线和卷笙子)等活计,就够忙活一阵子。在以上这些琐碎的手工活中,排线这一步相当于《孙子兵法》中的排兵布阵,马虎不得,是织布成败的关键。所以排线时,母亲会把奶奶、大娘和婶婶们都请来帮忙。只有把这些精细活都保质保量地干完,才可以上机织布。

待一切上机工作准备就绪,母亲才安心地坐在织机上忙起来。只见她左右脚交替踩脚踏板,双手在经纬线张开的缝隙中来回穿梭,接线梭。与此同时,她还得眼疾手快地扳机杼压纬线。随着织机“咔哒、咔哒”的声音连绵不绝,纬线随之被挤紧实,布匹及花色逐渐成型。母亲井然有序地操作着织布机,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遇到紧急情况,也不慌不忙,泰然处之。就这样,一匹匹经纬分明、布满花格子的手工布,在母亲那双巧手下成功出炉。那“咔哒、咔哒”的奏乐声响彻无数个白天黑夜,也响彻无数个酷暑寒冬,母亲给我攒的嫁妆也逐渐多起来。每当母亲抚摸着这些花色各异的嫁妆时,就好像看到女儿已经长大,穿上漂亮嫁衣的俊俏模样,脸上舒展开的都是温柔和幸福。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母亲每次架机织布都会不辞辛劳,多织几匹。这些手工布一部分用于我们日常穿衣、套被子等生活所需,一部分被母亲珍藏起来。年年如此,才有了我出嫁时满满的一大摞“嫁妆”。

我出嫁时,母亲陪送了十六双套好的棉被,另加十六匹花色不同的“手工布”。喜庆的被子内侧(被里子)统统都是各色手工布缝制而成。怕我不会缝纫,她把大部分陪送的手工布都裁剪缝制成床单状,只留下六匹原版备用。母亲缝制的床单有喜庆红艳的红白方格样式,有素色的紫白浅蓝格子状,也有黑白蓝相交的暗色系格子状,更有各色搭配的条纹状。母亲告诉我,暗色系的用作棉被的被里子,贴着皮肤盖,既耐脏,又柔软舒服;素色或艳色的用作床单,好看绵柔又结实,方便换洗。说真的,这二十多年来,我严格践行母亲的嘱托,铺的盖的都是母亲亲手织就的爱意,把日子过得妥妥帖帖。

由于织布技艺在农村大部分地区已经失传,只有部分地区还传承着这项技艺,所以现在手工布显得极为珍贵。目前,手工布已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加以保护。比如,东北的“韩式手工布艺”和“孙氏手工布艺”均被列入黑龙江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得到了广泛的认可与保护。手工布床单,冬暖夏凉,用着舒服,我家这些留存下来的手工布更显得弥足珍贵。节假日回来,孩子们争着、抢着铺这些柔软舒适的床单,这情景让我心头暖暖的,也让我再次想起母亲的织布岁月。

十六种花色的手工布啊,相当于花费了母亲十六个年头,熬了母亲多少个通宵,付出了多少辛劳,我不得而知。但我深知,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爱!母亲对我依依不舍的爱意,都寄托在这些惊艳当时的“嫁妆”里。虽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各种高档床上用品琳琅满目,但我最爱的还是母亲的手工布。我会把这摞手工布永远珍藏,同时珍藏于心的还有母亲对女儿那份牵肠挂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