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富华

九襄：背不完的“汉源街”

出清溪往山下走10多公里，就是九襄镇。

九襄镇和清溪镇一样，以前都曾做过汉源县的县城。在九襄有条老街叫“汉源街”。汉源因汉水之源而得名。汉水今指流沙河，这里是木槿水和流沙河冲积形成的得天独厚的“小平坝”。相传，诸葛亮南征七擒孟获时，曾赞誉这里为“天下大乱，此处不乱；天下无收，此处半收”。

雍正二年（1724年），九襄正式开场，从此，定期举行集市，取名“汉源场”，由此形成的街市就叫汉源街。至此，店铺林立、商贾云集，有“背不完的汉源街，填不满的打箭炉”一说。

汉源老街的街头叫“闸子门”，城门还保持着旧时城墙的原貌，两边的大石柱用方正的石块堆砌而成，在圆弧形的城门头上刻着“九襄镇”三字。穿过“闸子门”，就走进了古貌依旧的老街。

汉源街有正街、背街，大小18条主巷，阡陌纵横，星罗棋布。站在整洁的小石子和水泥铺就的街道上，左右两旁清末民初修建的木质青瓦房屋整齐地排立着，从斑驳的木门、木窗中透出的是老街居民平静舒适的小镇生活。

九襄镇最引人入胜的是明清时期留下的四合天井大院。宜头巷的范家大院、火炮巷的王家大院，至今保存完好，是典型的明清中式风格建筑。气派的青砖大瓦房，雕梁画栋的廊柱与窗栏，天井厅堂耳房相连，青石板铺就的台阶，都是昔日主人富有精致生活的痕迹。共和街上建于1945年的源源号，楼高三层，砖石墙体，内有本质楼板和雕栏廊道。站在三楼，略过汉源街鳞次栉比的瓦屋，可远眺相岭四时之景，近俯汉源街的繁荣。

老街上不时见三五个老人悠闲地坐在门口摆龙门阵；街边的小铺摆放的花布、手工绣鞋垫等琳琅满目；沿街补锅、补衣、修锁、修表的小摊，生意繁忙；铁锅臭豆腐、渣渣面、锅圈子、酥锅盔、油卷子的香味扑鼻而来。土墙、石墙、木板、篾笆、青瓦、雕花成为老街建筑的特色。民居紧挨相依，真有“房椽当街伸，廊柱手相牵”之感。

在汉源街的街尾，矗立着一座石牌坊，叫九襄石牌坊，有“成都出南门第一坊”的美誉。

九襄节孝石牌坊建于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按“忠、孝、节、义”主题雕成传统戏曲场景。牌坊造型奇特，石刻技艺精湛。雕刻内容非常丰富，多为镂空或半镂空的深浮雕，共169幅、570余个人物。或独自一人，或群集于一，皆自然逼真、面目清晰、姿态各异。或翘首企盼、或卧枕而眠、或抱琴瑟而弹、或旌旗伸展，个个栩栩如生，线条清晰，尽显中国古代石雕之高超技巧。

当地围绕石牌坊建设牌坊新街，与“汉源街”连接起来，新街老城，既有历史文化底蕴，更不失现代生活风尚。

宜东：飞越岭下有条“老陕街”

出九襄镇，沿流沙河西行30多公里，便到了宜东镇（古名坭头驿，历史上曾置飞越县、坭头分县等）。再往西走，就是飞越岭。宜东是川藏茶马古道上古建筑遗存最多的地方，也是古风貌保存相对比较完整的地方。

古镇依山傍水而建，有正街、后街、老陕街三条主要街道。正街，是茶马古道直接贯通的街道；后街，是居民居住的地方，与正街形成包围状；老陕街是陕商茶号（茶店）的仓库。

宜东古镇高峰时期有茶号200余家，每日过往客商有数百人之多，成为雅安至康定官道“大路茶”的茶包转运中心。古镇上的老茶号至今保存得非常完好，很多还是一两百年前的样子。

位于老街的陈家大院，至今已有二三百年的历史，院内坝子和屋檐石都用青石铺设，石头柱础上的精美雕花和大门、窗户的木雕见证着一代代人的繁衍生息。陈家大院是一个完整的四合院，是由陕西商人在宜东修建的。

过去，陕西商人在宜东做生意的很多，至今还有很多陕西人的后代住在这里。四川的陕商多，源于元代时期的川陕合省。

陕商后人李韶东在《茶马古道陕商》一书中称，“雅安最早的陕商茶号是‘义兴茶号’”，而这一茶号最早出现在宜东，“‘宜兴茶号’匾额是明洪武四年（1731年）所立”，“义兴家、天增公姚家，还有恒泰等其他商号，陕西商帮大都以姻亲相互托携，外出开办商号。”

宜东不仅有陈家大院，还有护国桥、五省庙等老建筑。

这里的居民来自五湖四海，如今宜东镇的居民大多是从外省移民的后裔，各地移民各自建了庙宇，如江西馆、陕西馆、禹王馆、南华宫、三江寺等，后来合在一起成了“五省庙”。

“豆腐、老陕、狗，走尽天下有”，著名藏学家任乃强先生一生著述很多，出版于1930年的《西康诡异录》中提到康藏的陕商时，首先说的就是这句民间歌谣，说明陕西商人的身影四处可见。

由于宜东地处雅安至康定的中心位置，背夫茶路在此分为上半段和下半段。从雅安背运茶叶到这里交货的称“短脚”，一直背到康定的称“长脚”。

每年经过这里的茶包多达五六十万包，如果按每人平均背运十包计算，每年从这里经过的背夫多达五六万人次，可见当年茶马古道上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

磨西：古道重镇

贡嘎山南北长约60公里，东西宽约30公里，主峰东面属泸定县磨西镇和燕子沟镇。从泸定县往东行，翻越二郎山后就进入了千里沃野的四川盆地，这里是巴蜀农耕文明发祥地；如西行数十公里，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折多山后，则进入横断山脉的高原游牧文明区域。

横躺在这条分水岭上的泸定县成为康藏边地前沿，而蜿蜒在贡嘎群峰之间的大渡河谷，则是一处亦牧亦农亦商的特殊地带，最有代表性的古道驿站就是磨西台地上的磨西镇和燕子沟镇。

磨西镇位于甘孜藏族自治州泸定县南部，古称磨西面，原系氐人后裔磨些人聚居地。建在贡嘎山下一个狭长地带的高台平地上，东西北三面绕水环山。

“磨西”一词，据说是藏语，意思是“不懂”。相传在很久以前，有汉族商人经过，便询问此地地名。喇嘛不懂汉语，于是用藏语说“磨西”，表示听不懂，汉族商人以为“磨西”就是地名，磨西由此得名。

其实“磨西面”是一个地理学名词。大约在一万年以前，冰川融化的冰水携带着大量的冰碛、砾石，经过连续或间断地堆积，将大渡河岸磨岗岭西边这条半封闭的沟谷堵塞，并形成了大面积的倾斜台地，这台地就是“磨西面”。

这里曾经是通往西藏的必经之地，尤其在泸定铁索桥修建之前，从成都、雅安进藏的官兵商贾都是经磨西，翻越雅家埂抵达康定，再转道西藏。1706年，泸定桥建成后，背夫改走泸定桥，避开了冬天从磨西到雅家埂垭口的冰雪路，这里逐渐冷清起来。

只有来自云南大理（经木里、冕宁至石棉）和四川西昌的商队、背夫仍然经过磨西，翻越雅家埂到康定。

海螺沟以低海拔现代冰川闻名于世，是中国唯一的冰川森林公园。景区入口就设在磨西古镇，让这座尘封已久的古镇重新名声大振。

如今古镇居民人口上万，大多是来此从事旅游业的外地人。很多老屋虽然翻修过，但古韵依存。青石板路原汁原味，连石板路与木屋边缘的石阶都保持着原样，错落有致。

磨西古镇还是一个中西文化交融的小镇，既有中式建筑，也有1918年法国传教士修建的哥特式天主教堂。

天主教堂位于磨西中式建筑的小巷深处，它的存在给小镇增添了别样的韵味。1935年5月29日，中央红军长征途经磨西，毛泽东等人曾夜宿磨西天主教堂。红军长征，让磨西古镇增添了一道亮丽的“红军红”。

从磨西镇到燕子沟镇不到10公里，坐车也就是踩一脚油门的功夫。以前背茶的脚夫们一般日行三四十里路，脚程快的背夫走半天就能到。

由于这里是翻越雅加埂进入康定的最后一个补给站和歇脚处，大部分的背夫都会在这里投宿，以准备第二天翻越雅加埂。

康定：跑马溜溜的“茶城”

康定古称打箭炉，是一座因茶马互市而闻名的城镇。

康定的藏语是“达折渚”，意为“三山相峙，两水汇流之地”。作为川藏咽喉、茶马古道重镇、藏汉交会中心，康定因一首家喻户晓的《康定情歌》闻名。

20世纪30年代，康定已出现了来自四川、陕西等地的汉藏商人和印度、尼泊尔等地的外商的交易活动。

有资料表明，1939年，康定向内地运出羊毛40万斤、麝香1200斤、兽皮4万余张，虫草、贝母等名贵中药材累计15万斤左右；而从内地输入布10万匹，面粉、青油两项累计近80万斤。最大宗的生意还是茶叶，这一年有33万包茶叶（每包60斤）输入康定。

可以说康定是一座因茶而兴盛的古城。

不上跑马山，不算到康定。站在跑马山山顶，康定城尽收眼底，远处是连绵的雪山。跑马山在康定城东南边。从清代至民国，这里年年都要举行赛马会，远近的牧民中骑术精湛者，都前来参赛，观众云集。康定人就把这地方称为跑马山。

跑马山上的凌云白塔是康定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康巴地区特有的佛塔，塔高21米，常有白云缭绕塔顶，为跑马山增添了几分神奇。每年农历四月初八的“佛诞节”人山人海，转山朝拜佛祖，并在这里举行晒佛活动。如果遇上农历七月初七（即中国的七夕节），还有跑马山“康定情歌节”。

折多河从康定穿城而过，康定老城南起公主桥，北至北门广场，东到向阳桥，面积不足两平方公里。老城三山环抱、二水夹流，再没有空间可以发展。今天的康定城，人口密度最大达13667人每平方公里，是全球“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

这里不仅常住人口多，来自天南地北的游人更多，仅城区的宾馆酒店就多达两百多家。为了发展，康定人将目光聚焦到了原榆林乡政府周围的坡地上。从规划至今近20年了，康定新城的名称经历了多次更改，最早取名为“榆林新区”，后更名为“康定新区”，最后定名为“康定新城”。从不足两公里长的“溜溜的”（形容狭小）城，演变成了十余公里的“长龙”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