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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6月10日

黄鹌菜

◎杜明权

芒种过去,夏至刚到,黄鹌菜比夏枯草消失得还快,此时,夏枯草只是因走向成熟期而逐渐枯萎,但它们还是能够继续丛生于草木间。

在大地上,我四处寻觅,路边、坡地、沟渠、田垄,曾经黄鹌菜占领与摇曳身姿的地方,均不见了黄鹌菜的踪影,就连它们的枯枝败叶也荡然无存。恍若一夜之间,黄鹌菜集体搬迁到了不知去向的地方。来与去,它们就是那么地匆忙。

晃眼一看,黄鹌菜与野生的苦荬菜相似。苦荬菜纺锤形的灰绿色叶片,叶缘圆润,叶面光滑,嫩茎柔软,藤蔓似的,常常匍匐生长,花色以白色为多,也有少量开黄色或淡紫色的花朵。细看,两者区别较大。秋季,黄鹌菜发芽出苗,以幼苗越冬,来年春天返青生长。

初春,黄鹌菜幼苗不太招人眼睛,修长的叶片贴着地面生长,叶缘深裂,叶面绿中带黄,叶子及叶柄布满细小绒毛。春末,黄鹌菜长出了黄绿色的嫩茎,地面肥沃的地方,像蒿草似的,有的竟然能够长到一百厘米来高。其主茎分出众多的小茎,每一枚小茎顶端举起一枝花苞,开齐了,一层层,像一株花树;匍匐在地面上叶片,亦随着细嫩茎秆的升高,一一地攀升而上。

春末夏初,一株株黄鹌菜,在路边举起了一束束金黄的小花,给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镶上了金边,给林缘、荒野镶上了金边,给临近尾声的春天镶上了金边。这或许肯定是它为了迎接更加生机勃勃的夏天的到来。

苦荬菜茎叶瘦削素淡,洁白紫紫,而黄鹌菜茎叶壮硕豪放,金黄亮亮,但它们的花朵都一样秀雅耐看,令人怜惜,实可请入花圃中,让它们同放异彩。

同果树杏花、桃花、梨花相比,野草黄鹌菜的花期较长,有一两个月的连续不断的绽放时间。每一株黄鹌菜都一样,它们边开花,边结毛茸茸的种籽,一批又一批,为了自己物种的永续繁衍,它们得抓紧时间不间断地散播种籽,对这种一年生或二年生的野生植物来说,这是适应大自然突发恶劣状况的最佳办法。边开花边结种籽,这是很多野生植物练就的特殊本领。即使有巨大的自然灾害降临,它们已经有了种籽撒播于大地,以致于不会造成因种籽断代而导致灭绝的恶果。

野生植物不同于庄稼,它们没有自己的种籽公司,千百年来,它们进化了一整套保存自己种籽的技能,在大自然中已经百炼成钢,它们自己得时时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以防万一。不像小麦、水稻、大豆等紧跟人类而繁衍后代的植物,庄稼按照人类的意志,需要整齐划一,需要统一成熟,并统一被收割与存储。人类厌恶成熟期七上八下、生长不一致的庄稼,人类大多淘汰了那些看似随意性很大、生长自由散漫、不讲求规范的植物,禁止它们进入自己的田地中。

从春分至五月末,属于黄鹌菜蓬勃的时段。属于黄鹌菜的季节一到,它们就聘聘婷婷地站在田缘、地边、路旁、沟渠、坡地,饱蘸青山的浓绿,和着大野的鸟鸣,用金黄色的花朵写诗。黄鹌菜用细嫩的茎秆,擎起黄灿灿的花朵,一遍又一遍,间杂在百草中间,随风摇曳。折断一根鹅黄色的茎,奶白色的汁液从断痕处如血液似的立即冒出来,像牛奶。围绕花蕊的一圈儿条形羽状花瓣,十余瓣。扳开花朵细看,十余枚花蕊团聚在一起,每一枚花蕊配备了一羽花瓣伸向外围,排列得整整齐齐,像蒲公英的花朵,却只有蒲公英花朵的三分之一大小。用手解剖而揉碎这些美丽的花朵,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可恶的好奇心驱使我做出了这一野蛮行为。

广阔的原野就是一座无垠的大花园,草木繁盛,百花绽放,惹人沉入其中,难以自拔。

黄鹌菜的一圈儿花瓣,细长,鲜嫩,耐心十足地护住花蕊,为了防御夜寒侵袭,在太阳落山之时,它们慢慢地闭合了花瓣,全面包裹着花蕊,恍若凋谢了一般,但到第二天太阳跃出东山,它们又敞开了花瓣,张开了笑脸,像含羞草似的。如此精明的野草,恍惚黄鹌菜真有意识似的,让我感到非常神奇。

黄鹌菜性寒微苦,但有消肿、止痛、祛风、利尿的功效,含有较高的膳食纤维,属一级无公害的野生保健食物,是野菜中的精品之一。这么优良的植物品种,人类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进行培植而进入菜谱系列呢?也许是口感不佳,也许是茎叶娇小、产量过低,我难以知晓。步入初春的绿野森林,我常常会怀揣一个小布袋,捡拾大地的无私恩赐,摘取一些黄鹌菜的嫩叶,回家淘洗干净,再用淡盐水静泡几分钟,捞起来,放在筲箕内,晾干水分,用菜刀切碎,当作菜蔬包饺子吃。那是嫩绿的春天味道,那是原初的乡野味道,那是清新的森林味道,来一口,慢慢咀嚼,着实让人不断品咂绵长的青山绿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