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庆和 文/图
不知是哪个哲人说过,太阳在宇宙的宏大叙事里,是永恒的主角,而太阳能则是宇宙赋予地球最慷慨的馈赠。
当每天的阳光洒落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甘孜高原大地,还照亮了一个军营及一个个年青士兵的心。
那是一个初夏的日子,我们几个兵站的兵,走出军营,走出县城,走上川藏公路,迎着阳光,向路旁一拐,拐进路下一片河滩地,呼吸着一片绿色吐出的新气,走进那座并不显眼的温泉浴室。记得那时的这座浴室,是灰瓦土墙,有些低矮,室内的硫磺味不时飘了出来,感受到温馨。洗澡的人多,好不容易轮到我们几个兵沐浴,痛痛快快洗了一次澡。那时兵站无浴室,要洗澡只有走向雅砻江畔的温泉浴室。军营离浴室约有两公里多,去温泉,全靠甩火腿,尽管路途较远,我们还是兴高采烈地走向河滩。温泉水滑益肌肤,但路途远,等候时间长(洗一次澡,要整整半天时间),设施简陋的弊端常令我感到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遗憾。就因此,我在6年服役期就一次去过河滩温泉沐浴,自己要洗澡只好在与锅炉房相邻的洗衣房里,打来两盆水,冲冲洗洗就算解决问题。甘孜高原常常风沙弥漫,真想天天能洗澡。可是部队无浴室,偌大个县城也没有公共浴室。那时甘孜既缺燃料又缺电,建个浴室真的难。
盼啊盼,我们的愿望实现了,不过不是温泉浴室,而是具有科技含量的太阳能浴室降临军营。这个浴室是我们自己建的,我是参与者,建设者。成昌兵站部甘孜大站是团级站,在甘孜县还有三个所属的连级单位,即兵站、仓库、油库。甘孜日照长,把太阳能转换成热能建浴室当时还算新鲜事物,大站决定利用仓库内的一片空地来完成这个项目。
在那个充满希望的八十年代,一座太阳能浴室于晨光中悄然开启了它的诞生之旅。选址处,是仓库一片带着些许荒芜的空地,四周的野草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那天我们三个士兵站在仓库大门前,恭候着一辆北京吉普车的驶来——从车上走下几人,一位是老者,头戴白色小礼帽,另一位是穿劳动服的中年人,他们是从成都来的工程师,陪同他们的是大站张管家(后勤管理员)。站在门前的三个士兵的巴掌声拍得叭叭的响,像清脆的礼炮声。成都来的工程师帮助我们建有科技含量的浴室,理应得到尊重。
我是那三个士兵之一,被临时从兵站抽到工地参建浴室。我并不是直接建设者,只是为参建者提供后勤保障——筹建并管理好工地食堂,保证建设者的一日三餐吃得好吃得饱,让他们满意。随后我看见他们在工地舒展笑颜,热烈地讨论着每一个细节,手中的铅笔在图纸上不时圈圈点点,勾勒出浴室蓝图。
在荒地撒灰画线挖基脚,一幢新房就要拔地而起。
浴室的搭建在火热进行,一块块灰砖在泥瓦匠师傅的手中被堆砌起来,勾画出浴室轮廓。
材料陆续运达,用粗壮有力的绳索将集热器稳稳地吊运到屋顶。按照精确的角度摆放好,只为能最大限度地拥抱那温暖的阳光。固定集热器的螺丝在螺丝刀的转动下,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宛如一首独特的建设交响曲。
当主体结构基本完成,内部装修便接踵而至。地面铺上了带有花纹的防滑地砖。墙面贴上了洁白的瓷砖,在阳光的映照下,泛出明亮的光泽。淋浴喷头和水龙头被精准地安装在预定位置,轻轻一拧,清水潺潺流出。
那温暖的水流,不仅是太阳能转化的成果,更是我们辛勤付出的见证,宣告着这座凝聚着八十年代科技与智慧的太阳能浴室,正式诞生。
在1981年的夏天,我们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建起了靠“烧太阳”沐浴的浴室,除满足兵站部队的需要外,驻县的骑兵团、野战医院等部队官兵和一些地方干群纷纷前来沐浴。
太阳能真是个好东西。我退伍离开甘孜前一天,还专门前去向它告别,我拧开水龙头,让温暖舒适的水流从头淋到脚,痛痛快快洗去了高原从军六年的疲惫,还让穿着白大褂的理发师为我理发刮胡须。自己就要离开甘孜了,在自己挥洒汗水的地方享受自己的生活自然有它合理的成分。顺便提及,转业到成都的张管家在5年前患病离世,离世前让儿子开车到甘孜太阳能浴室旧址,怀想昔日岁月。
离开军营几年后,我作为记者重返甘孜采访。甘孜县推广太阳能灶数百台的新闻让我感到惊奇。而河坝队就是其中的典型。那天中午,阳光灿烂,在河坝队的一片泥土藏房前,静静伫立着一台台太阳灶,有折叠式,有伞形式,有箱式的,一位藏族阿妈在炒菜,一位阿爷正用壶熬茶。太阳灶支架线条简洁流畅,那位大爷根据太阳轨迹灵活调整角度。太阳灶既有工业设计的精巧,又融入了乡村生活的质朴,闪耀着智慧与实用交织的光芒。触景生文,当时我就想好一条新闻的导语:藏家“三个石头垒个灶的熬茶煮饭”的方式正在悄悄改变。
采访完后,写了一篇消息和一篇特稿,一篇题为“科技新花开高原,藏家用上太阳灶”的消息获省新闻奖,全文收入川大新闻学院作教材。特稿获省级刊物征文奖。
实事求是地说,作为一个太阳能的参建者、享受者、报道者,对太阳能的知识是肤浅的,甚至是孤陋寡闻。本世纪,我退休后去一家电力公司参与报道在我州实施的“电力天路”工程时,听到一个新鲜而陌生的名词——光伏,对于用光伏解决偏远乡村用电难的问题却是茫然的,因我当时并不知光伏是个什么东西,不知光伏是人类智慧与太阳能的美妙邂逅,是一场跨越科技与艺术边界的浪漫对话。一片片光伏板,整齐排列,像是大地仰望天空的“眼眸”,又似在向太阳倾诉着人类对清洁能源的渴望。
也不知早在公元前7世纪,人类就开始利用太阳能。古希腊和罗马人使用镜子聚焦阳光来点燃火炬,中国在战国时期也有类似的应用;也不知1839年,法国物理学家埃德蒙·贝克勒尔首次发现光伏效应,奠定了光伏发电的基础;也不知1954年德国贝尔实验室的科学家达卡尔文·富勒和杰拉尔德·皮尔森发明了第一块实用的硅基太阳能电池,开启了现代光伏技术的新纪元。随着技术进步和政策支持,光伏让太阳能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恩赐,而是走进了寻常人家的生活,把电流与温暖送到千家万户。
“日出东方金光洒,光伏板上电流生。”
雅砻江畔的新龙、世界高城的理塘、金马草原上的色达、洁白美丽的甘孜、太阳部落的石渠等地的光伏电站星罗棋布,正点亮着康巴高原的村村寨寨。
更让人惊奇的是雅江建设的一座被称为全球之最的柯拉光伏电站,书写着时代的进步与精彩。
甘孜高原,是太阳的王国。它张开怀抱,热情地接纳着每一缕阳光,宛如一幅波澜壮阔的现代科技画卷,铺展在天地间。建设者踏破荆棘,用双手把一根根支架植入江畔荒原,无数块蓝色的光伏板,整齐地排列着,它们像是大地的鳞片,闪烁着神秘而深邃的光芒,又宛如一片浩瀚的蓝色海洋,又恰似飞鸟之翼,在高原飞翔。
此时,我身在南国,心回康巴大地,站在公园的一个山头仰望天空,迎着扑面春光,但见一束束火红的三角梅漫天盛开,一株株挺直棕榈树向上疯长,公园的温馨气息灌进敞开心扉。通过手机画面,一家家媒体的视频图片文字报道,让我穿越时空仿佛感受到高原太阳的脉搏在跳动,微风拂过,光伏板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宛如大地的低语,诉说着康巴土地与太阳之间永恒的约定。就像夸父追日般的执着,亮开嗓子吼一声追求没有改变,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壮举,绘出一幅动人画卷,迎来阿波罗这个光明之神的降临,共同谱写出一曲壮丽的赞歌。我由此发出一声赞叹:三生有幸,我见证了光伏电站在甘孜大地的崛起!
曾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老红军、老作家陈靖重走长征路路过甘孜县,曾为甘孜题诗,其中有句“甘孜迎来新太阳”。这既是对昨天甘孜迎来解放的赞颂,也是对未来甘孜发展的期许。借用于此,作为本文结语:甘孜迎来新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