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椿霞

鱼通人的饮食文化

民以食为天，饮食在人们的生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饮食文化，不同的饮食文化表现出不同民族的个性和传统特征。鱼通人居住在大渡河峡谷里，用勤劳和智慧传承着独具特色的饮食习俗，书写着丰富多彩的饮食文化。猪膘肉、香猪腿、腊肉、火烧子馍馍、金裹银米饭、酸菜面块、酸菜豆花、酸菜腊肉、酸菜汤等等，这些来自大渡河峡谷的乡村美味，代表的是鱼通人独特的个性，传承的是鱼通人的历史与文化。

一、日常饮食

农忙时节“一日三餐，两干一稀”，即早饭、午饭吃“干”的，晚餐吃“稀”的；农闲时多为两餐，早餐为“干”、晚餐为“稀”，是鱼通人的传统饮食习俗。“干”的食品主要有大米饭、玉米饭、荞麦米饭和用玉米、小麦、荞麦、青稞等面粉制成的各种馍。“稀”是指粮食和蔬菜煮成一锅，成为粮食、蔬菜、汤三合一的食物。这类食品主要有煮挂面、面块、搅团等。

这种饮食习惯与鱼通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密切相关。历史上的鱼通人大多比较贫穷，粮食紧张，饮食安排既要考虑到繁重农活对体力的需求，又要尽量节约粮食。农忙季节一日三餐，早餐、午餐吃“干”的，都是为了保证白天劳动有充足的体力；农闲时间劳动强度减弱，晚上对体力的消耗较少，因而农闲时间一般只安排两餐，晚餐以“稀”为主。用鱼通人自己的话说：“不从事重体力劳动的时候，吃点汤汤水水的，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不仅食物充足，而且品种多样，“三餐”“两餐”的安排，“干”与“稀”的区分，都与农忙、农闲关系不大，更多的是人们自身的生活需要。

二、节日饮食

同汉族及许多少数民族一样，鱼通人在各种节日期间，都会准备一些好吃的食物，如猪膘、香猪腿等，家里有什么就煮什么。与汉族聚居区不同的是，鱼通人在春节期间有“吃麦米子”的习俗。即在腊月三十那天，各家都要煮一种麦粒粥。这一习俗虽与汉族聚居区不同，但与康巴藏族除夕夜吃“古突”的习俗十分相近。在藏语中，“古”是数词，即数字“9”；“突”意为粥。古突即“腊月九粥”，是一种用五谷、肉、人参果、奶渣、水果等合熬而成的粥，是各地除夕夜必吃的吉祥食物。藏族民间传说“9”是一个吉利的数字，吃了“古突”能增加九年寿命。鱼通人腊月三十“煮麦米子”的习俗，可能是受其他藏族族群的影响。

近年来，许多鱼通人中还出现了在大年三十、初一吃鱼，大年初一早上吃汤圆的习俗。根据鱼通人自己的解释，大年三十、初一吃鱼是取“年年有鱼（余）”的寓意吉祥；大年初一早上吃汤圆则寓意家人“团团圆圆”。然而，这种“年年有鱼（余）”“团团圆圆”的吉祥文化，应不属于鱼通人的传统文化。首先，“年年有鱼（余）”“团团圆圆”这类概念是汉语的表达方式，属于汉文化的范畴，鱼通话中并无类似表达。其次，过去的鱼通人不吃鱼，包括现在一些健在的老年人也还保持着这种习俗。他们认为，鱼是祖先的化身，因为祖先死后火化，骨灰撒入江河，被鱼吃掉后，鱼便成了祖先的化身。所以，人不能吃鱼。因此，我们认为这一习俗很可能是从汉族聚居区传入的，是汉族人迁入鱼通地区后，受汉文化影响而形成的。

三、宴席

鱼通人凡遇红白喜事都要大办宴席，大宴宾客。鱼通人的宴席非常具有鱼通特色：

第一，“红事叫，白事到”的习俗。红事指喜事，如年轻人结婚、老年人做寿等；白事指丧事。凡红事，主人家皆要发帖或邀请口头亲朋好友、邻里乡亲参加，并设宴款待，称为喜宴。一般情况下，接受到邀请的人都要参加，如果有特殊原因确实不能出席的，可以事先向主人家说明情况；无故不参加的则称为“黑帖”，往往会导致相互间发生矛盾。同样，如果没有接到邀请的人，也不会参加宴席。而白事，鱼通人认为是一种“帮忙”行为，主人家不需要发出邀请，亲朋好友、邻里乡亲应主动到场帮忙，主人家为了表示感谢，也要设宴款待，称为丧宴。传统的喜宴或丧宴都在主人家院的坝或村子的晒坝里举行，近年来，河坝地区的人家，也有将喜事选择在宾馆、酒店或农家乐举办的。

第二，办“九碗”。宴席在鱼通地区也称为“九碗”。过去，鱼通人盛菜用碗而不用盘，每桌菜品为九份，故称“九碗”。因此，办宴席称为“摆九碗”，吃宴席称为“吃九碗”。“九碗”不仅对菜品数量有明确要求，对具体菜品也有要求。一般情况下，每桌必须有一碗“香碗”、一碗“墩子肉”、一碗豆腐、一碗粉条，其余菜品则根据当季出产，有什么菜上什么菜。如果菜的品种达不到9个，有的菜可上双份，以凑足9碗。近年来，随着人们经济水平、生活水平的提高，许多人家都突破9碗，达到10碗、13碗，最高者达16碗，菜品也发生了极大变化。过去的宴席只有猪肉或一点“野味”，“香碗”“墩子肉”和豆腐是餐桌上的主角，其余菜品皆是根据季节、出产随意搭配的时令蔬菜和当季野菜。现在，除猪肉外，牛、羊肉，鸡、鸭、鱼，样样皆有；烹制方式也十分多样，各种蒸菜、炒菜、烧菜、炖菜、凉菜，样样不缺。即便如此，人们仍习惯称之为“九碗”。一般来说，摆9碗、10碗、13碗还是16碗，主要还是依各家的经济水平而定，有钱人家摆得多，没钱的人家摆得少。但在彼此之间相互攀比之下，也会使一些人家“超水平”发挥。在婚宴上究竟摆多少个“碗”，除了经济实力外，男方家庭还需要照顾女方家庭的情面，需要与女方家庭协商，使双方所办宴席的规模基本相当。如果男方家的宴席规模低于女方家，往往会被认为是对新娘及其娘家的不尊重；但如果高于女方家太多，反差太大，又可能会让女方家感到难堪。

第三，实行轮餐。由于宴席来客较多，规模较大，家庭空间环境不足以同时款待所有来客，因而实行轮餐制，当地人称“流水席”。每轮6桌、8桌、10桌不等，以家庭空间环境条件而定。由于每轮所摆席桌有限，而参加宴席的人数众多，往往要摆上二轮、三轮，甚至更多。在这种情况下，谁先吃、谁后吃也有讲究。首先是长辈、贵客、远客，他们被安排在第一轮吃，一方面是对长辈、贵客、远客的尊重，另一方面也因为远客回家路途较远，先吃便于他们早点回家。其次是大众客人。由于这部分客人数量最多，主人家根本照管不过来，而且大家的身份相当，主人家也不便于安排谁先谁后，因此由客人自行选择用餐轮次。而自家人和本村帮忙的人则往往只能在最后一轮，即等所有客人都吃完了以后才上桌。

第四，“抢桌”是鱼通人宴席上的一大风景。在宴席上，吃第一轮时，人们都会主动让长辈、贵客、远客先吃。当长辈、贵客、远客都吃完后，以后各轮便由客人自由选择用餐轮次，谁先抢到座位谁先吃，这时便会出现“抢桌”现象。往往上一轮的人还没吃完，其身后已经有人等候。吃完了的人刚一起身，屁股下面的凳子就已经被别人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