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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6月27日

在甘孜

◎王小瓜

B另外的选项

高原,不止一次出现在我脑海里。

我的家里,大姑妈、四叔父、幺爸,都在康巴高原工作。每次他们回来,都会讲高原上的奇闻。不仅如此,从小学到初中,四叔父每年还会带回成箱的兔肉干、鱼干。母亲爱将那些肉干满满地炖一锅。那时,兔肉的香、鱼肉的香交织在一起,成为我童年对肉最美好的记忆。吃着肉,想着四叔父在高原上自由地打兔、网鱼甚至猎狼的情景,我不由对他的日子神往。

初中时,我借到了一本叫《格萨尔王传》的书。那本书,将我带进高原的河流、森林、大山里。那之后,魔幻而又神奇的高原,就在我的心里扎下根。

当明白大城市不是我要去的远方后,蓦然地,高原从脑海里跳出。对呀,高原和大城市一样,都是我的远方,只是一个往西,一个往东。我还可以去高原呀。不过,去高原的哪儿呢?我又茫然了。毕竟,高原是那么广袤。

我想到了曾听闻过的亲人所在的理塘县。那里,还有着我的幺爸。四叔父在我进大学时就从理塘退休,回到了四婶的老家。不过,尽管四叔父走了,但幺爸依然可亲,依然可以依靠。有幺爸在,我到那里后,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然而,当我拨通幺爸的电话后,他却告诉我,理塘不适合我。那里的海拔太高,条件太艰苦,我在那里会生活不下去,他劝我去别的县。他还劝我,如果有可能,到城市去。放下电话,我有些失望。不过,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如果条件太艰苦,我生活不下去,那也是个问题。看来,只有自己去看和找,适合我要去的地方了。至于幺爸提议的大城市,就算了吧。

到底去哪儿好呢?偶然地,甘孜县被知晓。在我熟悉的几个人的口中,那里的海拔不是太高,且是康巴高原的一个重要县城,有很多古老的传闻。听着他们的介绍,我感觉那里是我可以去的一个地方。

甘孜到底是个啥样,同时,高原对人的身体有怎样的要求,我想去看看。“四月八”就是最好的机会。

C 初进甘孜

早上六点,客车出发了。

此时,天还未亮。我闭着眼,一边靠着座位休息,一边听着车上人们的动静。单身一人出门,路上需警惕。且我第一次翻越海拔4千多米的折多山,不知是否会有高山反应。警醒些,是必要的。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车里有人喊“要到折多山了”。我睁开眼,感受着心跳、脉搏,一切正常。我踏实了不少。同时,也放下了心,看来,我的身体去高原应该没问题。不过,很快车里又有人说,“到折多山还早,现在还在山下”。我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幸好,车往前走,我的呼吸没有急促。此时,我的眼里,是低矮的黑色的灌木丛。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植物。我惊奇,一片山都是这样的灌木丛,没有一棵高大的树。不久,有人说,“折多山到了”。我仔细感受了一下,心跳并没有加速,呼吸依然是平缓的。我放了心。想来,这趟甘孜之行,会是顺利的。

折多山顶过了。我从未见过的草原,出现在我眼前。不同于到成都后的紧绷,我的视线和心都豁然开阔。车里的人,也兴奋起来。有的叫着“牦牛”。草原上有黑色的点。车里有人指点着,那就是牦牛。牦牛,这也是我第一次所见,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去看。

此时,车里人都清醒了,叽叽喳喳地说着。车厢里,很热闹。我也看清了自己的前后左右。和我紧挨着的,是一个60开外、穿着夹克的男人。我的前面,则是两个穿着藏袍的中年男女。侧面,是两个年轻的女人。后面,则是两个年轻的汉族男人。车里,引人注意的是,前后相邻坐着的好些个年轻女人。她们从画着妆的面容,我猜测着她们的身份。

车往前走。我不敢贸然和周围人说话,用心注视着前方。沿路,人家很少,山和牦牛能常见。蓦地,我的眼前出现一片黄色、红色。远处的山坡上,经幡在飘舞。“塔公!”,邻座忽然开口对我说。邻座已沉默一上午了,他想和我说话了。他可能看出,年轻的我是第一次到高原。因为,我所有的惊奇都写在眼睛里、眉梢上。之后,邻座打开了话匣,他似乎有些文化,有时,还会给我介绍景致。听着他的话,我的警惕放松了些。想着,世上还是好人多。

快要一点了,客车师傅停车,叫大家吃饭。老人告诉我,到道孚县的八美镇了。他似乎想和我一起用餐。不过,我还是保持着警惕,快速下了车,一个人吃自己带的干粮。

吃着饼干、喝着水,我打量着所谓的镇子。说是镇,其实比我的老家小板场村还要小。这里的房屋不多,且低矮。我们停车吃饭的饭馆占地比较宽,不过,院子是用木头栅栏围起的,地面也没有平整。来往的客车就停在院坝里。驶过后,尘土扬起。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简易的饭店。眼前的景象,有些像美国西部片。一路行来,似乎繁华渐渐地丢在了后面,向着20世纪远离。我慢慢地走进了过往的时光里。而处在这样的时空里,我没有失落,也没有不适。反而,一种难言的新奇,牵引着我的心,让我期盼前行。

半个多小时后,再次出发。也许,坐得乏了,车里人开始活动。这时,我完全能确定那几个相邻坐着、化了妆的女子是做什么的。她们抽着烟,斜靠在车厢里。她们也在讲着“甘孜”。看来,甘孜对她们也是陌生的。不过,她们看上去是兴奋的,脸上并没有害怕。还有车里的年轻汉族小伙,从他们的衣着和放在脚旁的鼓鼓的行李,可以判断他们是去打工的。只是不知,他们进去做什么。他们好像不愿和人多说话。一路上,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

天变了,不再是太阳高照,雨来了。此时,车进入林区。前后没有车辆。天地间,只有我所乘坐的客车在孤独地前行。车里也安静了,人们又陷入睡梦中。不过,我依然是睁着眼的。

林子过了。雨更大了,几乎倾盆。看着窗外的雨,我想着,这样的天气里,小板场村不会有人下地劳作,都在家休息。地里,很难见到人。我想,高原上大雨中也应是静谧的。可突然,一大群牦牛、马闯入我的眼帘。它们挤挤挨挨的,发出声响。隔着车窗,我能感受到外面的喧嚣。没想到,高原上,雨天里竟是热闹的。马背上,有穿着黑色斗篷的牧人。邻座的老人告诉我,那斗篷是牦牛毛织的,能防水。远远地,我看到那些牧人有的不仅穿着斗篷,还戴着黑色的斗笠,脸上的表情无法看清,也不知在雨中,他们是痛苦还是愉悦。

车往前,牧人不止一次被看见。磅礴大雨中,他们面对雨的第一反应是怎样的,是笑还是哭?我不由得想着。我发现,牧人的生活,竟是我一点也不了解的。而未知,才是有趣的。我对自己的去高原的决定,愈发坚定了。此时,车厢里依然是静默的。,大雨带来降温。人们说笑的热情低了。就连那几个化着妆、抽着烟的女子也闭了嘴。我也有些累了,合上眼。

突然,我被惊醒。我的左腿上,有一只手。我睁开眼。那竟是邻座的。他看到我看着他,没有恐慌,更没有抽回手,而是玩味地笑着。突发的情况,让我瞬间不知所措。这趟出行,我尽量不和人多说话,避免惹出麻烦。没想到,过了大半的路程,依然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