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杨庄
翻阅《雨落长河》,仿佛触摸到一条浸润着岁月温度的长河。雨落无声,却将人生的悲欢、时代的印记、文化的重量悄然融入文字的脉络中。这部诗文集不仅是他个人生命体验的诗意凝结,更是一代知识分子精神图谱的深情镌刻,也是滋润干涸心灵的滴滴雨露甘霖。
魏新建的写作始终保持着对历史现场的敬畏与疏离,这种看似矛盾的姿态在《雨落长河》中呈现出惊人的艺术张力。诗集中最动人的篇章,当属对知青岁月的回溯。《竹枝词·兵团杂咏》以白描手法勾勒出初到农场的困顿:“茅棚地铺暂栖身,屋矮灯昏挤卅人。起伏鼾声催破晓,冰河洗漱砸牙根。”寒夜地铺的拥挤、破冰取水的艰辛,在近乎直白的语言中化作时代的集体记忆。而《满江红·回农场》则迸发出深沉的情感张力:“身虽苦,心如雪,情似火,何能灭?未经风雨打,一生弥缺。岁月蹉跎多少泪,激情喷涌青春血。 当年知青的豪情与现实的酸楚交织,展现出个体命运在时代洪流中的挣扎与坚守。这些作品摒弃了伤痕文学的悲情叙事,以平实笔调将苦难淬炼为精神的丰碑,正如作者所言:“人不是因为日子的流失而老朽,而是当理想之火泯灭的时候才老去。”
《雨落长河》致敬“工人阶级”,对集体主义精神进行诗性解构,将个体的悲喜融入宏大的历史叙事中。魏新建当过知青、钳工,从基层工人逐步成长为铁路系统的领导干部。丰富的阅历赋予他创作的源泉,作为铁路系统的资深工作者,魏新建对铁道生涯的书写更是别具匠心。“紫燕归巢往复频,年年春运最劳神”一句,以归燕喻春节回家的人群,道尽了春运铁路人的奉献;“汽笛高歌千万里,撷来正气写人间” 则将铁轨的铿锵与诗心的激越融为一体。尤为难得的是,他并未止步于对职业的礼赞,而是以人文关怀凝视平凡个体的命运。“目行万里走天涯,奉献青春哪顾家”的慨叹,“追风摧月献春华”的豪情,皆以细节映照时代,让读者触摸到改革开放初期中国铁路发展的脉搏。
《雨落长河》致敬文化传承,对苏轼文化进行高维度浸润,在古今对话中重构知识分子的精神家园。作为徐州市苏轼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魏新建的创作始终与东坡精神同频共振。“今临太守抗洪处,一睹丰碑万古楼”将苏轼治徐的功绩化作穿越时空的对话;“宋后何人能比公”之问,道出对文人风骨的追慕。尤为巧妙的是,他并未拘泥于对东坡诗词的模仿,而是将“人间有味是清欢”的哲思融入退休生活。“书斋虽小乾坤大,妻伴孙牵最可人”的闲适,恰是东坡“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当代诠释。
《雨落长河》似一滴雨落入当代文坛的长河,它没有惊涛骇浪的喧哗,却以沉静的力量滋润着文化土壤。《雨落长河》最珍贵的价值,或许正在于它示范了严肃文学在图像时代的生存之道。当短视频正在肢解人类的深度思考时,魏新建坚持用淬炼的诗文守护精神家园。魏新建以七十载人生阅历为墨,以徐州大地为纸,书写了一部属于平凡人的史诗。那些落在纸页间的“雨滴”,既是作家用生命体验凝结的文学结晶,又何尝不是滋润干涸心灵的甘霖?合上最后一页,耳畔似乎又响起苏轼在黄楼的诗吟,眼前浮现长河奔流的景象。那雨滴虽已无踪,但河水的温度,早已漫过岁月的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