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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18日

从情定之城到世界舞台

街舞艺术家黄潇的破界人生

6月中旬,舞蹈剧场《火车站》主创人员在四川大剧院演出合照。

舞蹈剧场《火车站》剧照,黄潇饰演“小站长”。

黄潇此前参与活动剧照。

舞蹈剧场《火车站》剧照。

◎全媒体记者 李娅妮 泽措 /文 受访者供图

7月7日,成都世运会开幕式首次全要素彩排现场,几百名活力四射的街舞少年和多名身手矫健的运动达人,以一场名为《缤纷之约》的街舞表演拉开序幕。这是国际大型综合性赛事首次以街舞作为开场,导演组称之为“颠覆性创新”——“街舞是全球青年的通行证,诠释着自由、平等与自信的成都气质”。此刻,数十公里之外的排练厅内,一位从四川省甘孜州康定市走出的舞者——黄潇,正为舞剧《火车站》巡演打磨细节。他虽未曾参与开幕式演出,却一直致力以一种开拓性的艺术探索诠释着这场盛会的内核:融合东西、贯通古今的编舞实践,为中国街舞乃至当代艺术表达,开辟了一条充满“甘孜基因”的破界之路。

壹 康定沃土:舞步的初萌与命运的转轨

在“宇宙情歌”传唱不衰的“情定之城”康定,黄潇的舞蹈生命悄然萌芽。1989年出生于汉族家庭的黄潇,4岁随父母定居这座汉、藏、回、羌、彝等多民族文化交融的茶马古道重镇。川西高原“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的艺术基因,深深浸润了他的童年记忆。“锅庄的浑厚鼓点、广场上即兴的坝坝舞、学校节庆的歌舞表演,构成了我最初的舞蹈启蒙。”黄潇回忆道。

命运的转折点,始于小学一年级的“二课堂”活动。学校要求每名学生选择一个兴趣班。“我一开始想学架子鼓。”黄潇坦言,“但那时候全康定城都找不到教架子鼓的老师,更没有买鼓的渠道。”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务实选择了“最不费钱”的舞蹈班。“几节课下来,自己觉得挺有意思;老师也发现我对节奏和动作的感知力超出同龄人,就坚持了下来。”这份朴素的开始,意外地为他打下了舞蹈的根基。

甘孜州歌舞团业余舞蹈班是黄潇的周末乐园。也正是在这里,他迎来了人生第一个重要机遇:五年级时,四川省舞蹈学校前来康定招生,在舞蹈班老师的极力推荐下,黄潇参加了选拔;不负所望,他凭借天赋与努力成功考取;自此,黄潇告别高原赴成都求学。在省舞校六年,他接受了中国舞、民族民间舞等舞种的严格系统训练。

然而,高考填报志愿时,一个“美丽的失误”阴差阳错地发生了。“当时误将‘现代流行舞’理解为现代舞专业。”黄潇解释这段戏剧性转折,“入学后才惊觉这是街舞方向,心理落差极大。”面对完全陌生的舞蹈语汇和文化,他一度陷入迷茫:“当时对街舞存在刻板印象,认为都是坏娃娃些耍的玩意儿。我甚至一度考虑转行,去学习美发。”

川西高原赋予的豁达与适应力,最终让黄潇选择了面对。“我很快意识到,与其抗拒不如拥抱。学了一段时间发现街舞有它自己的魅力。”他这样评价自己,“我没有执念,一般是干一行爱一行。”家乡康定多元包容的文化底色,无形中塑造了黄潇开放接纳的性格。而这份“随遇而安”的心态,不仅化解了他最初的抵触,更开启了他与街舞长达近二十年的不解之缘。

破界先锋:定义中国街舞的深度表达

黄潇的舞蹈生涯,是一部不断挑战边界、突破定义的奋斗史。其破界之路始于国际赛场。2016年,他创立的Hello Dance舞团以致敬平凡英雄的作品《南城哨》征战WOD世界舞蹈大赛,一举夺得中国赛区首个冠军,并在全球总决赛中斩获“全球最佳主题奖”。同年,团队问鼎Arena舞朝竞技场全球齐舞大赛,并在2017—2018年成功蝉联这两项顶级赛事双料冠军,成为亚洲首个达成此成就的编舞团队;黄潇的名字也由此在国际街舞界崭露头角,被媒体誉为“重新定义了中国齐舞艺术标准”。

真正让黄潇艺术理念广为人知的,是他在大众综艺舞台上的惊艳表现及思想性创作。2020年加盟《这!就是街舞第三季》、加入张艺兴战队的他,化身为用身体思考的编舞家。

白衣执笔、以身为墨,黄潇化身“神笔马良”,在舞台上挥洒出一幅流动的立体山水画卷《丹青》,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次水墨精神的当代转译。黄潇说,这支舞的灵感源于某次艺术展上看到的3D画作,而他为了精准实现“人入画框”的终幕效果,甚至亲手缝制布框反复试验效果。“我们要呈现的不是符号化的中国风,而是东方美学的神韵流转。”该作品被导师钟汉良誉为“本季最艺术的表达”,观众惊叹“看到了水墨画在空间中呼吸”。

在与擅长力量型霹雳舞的乔治合作时,黄潇编创了展现佛魔对抗、人性挣扎的舞蹈《双》。开场立于乔治肩头的他,一个“抖头落粉”的设计,金粉簌簌而下,瞬间营造出压抑沉重的氛围,被观众赞为“一秒封神名场面”。“金粉象征精神桎梏,双人对抗展现人性的永恒挣扎。”黄潇阐释创作初衷,刚柔并济的肢体语言,将深刻的哲学命题肢体辩证法直观地呈现于舞台。

而面对一些关于其作品“偏离正统街舞”的质疑,黄潇的回应掷地有声:“艺术创新必然伴随争议,但固守形式教条才是对创作生命的扼杀。”在节目中,他更发出宣言:“内容的时代,街舞的‘直接炸’可以有些变化了。”这句话无疑是其艺术主张的最佳注脚。十年芭蕾根基与民族舞底蕴,被他巧妙熔铸于街舞创作中,形成了独特的复合技术风格,如《幻乐之境》中的“单腿重心悬浮”“连续wave接地面翻滚”等动作。

他的破界探索并未止步于荧屏。2022年,黄潇与中国顶尖舞蹈家黎星深度合作,共同编创舞蹈剧场《火车站》,将街舞首次带入专业剧院体系。“无畏的人随遇而安,所到之处皆是故乡”——剧中这句核心台词恰是其艺术与人生观的真实写照。就在今年6月中旬全国巡演至四川大剧院时,黄潇再次提及:“这是街舞舞剧首次进入主流剧场,意义特殊。我们想让大家看到,街舞不仅能炸能酷,也能承载人文叙事和深刻表达。”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六边形战士’!”2024年,黄潇参加《披荆斩棘第四季》。初舞台《幻乐之境》改编李斯特古典乐融合电子编曲,创下48小时音源播放破200万的纪录。随后,在与王铮亮等合作的《国王与乞丐》中,创新采用“绳缚威亚”技术演绎心灵困境。“用绳索替代裸露的钢索,既保障安全,更强化了作品的隐喻性。”该舞台助其从初排名的第31位逆袭至成团夜的第12位,创下节目史上最大升幅纪录;这位“六边形战士”再次证明了其艺术跨界融合的强大能量。

根脉情深:

舞迹中的山河情与当代韵

纵使舞迹遍布全国乃至世界舞台,黄潇生命底色的旋律,始终萦绕着折多河的涛声与康定城的烟火气。家乡,是他艺术创作不竭的灵感源泉和精神原乡。

“故乡的人们纯粹、勇敢、充满活力,故乡的风景美好、吉祥、充满魅力,这一切都与我产生了深深的情感共鸣。可以说,康定一定程度赋予我双重馈赠:山河壮阔塑造艺术格局,多民族共生滋养包容态度!”2024年刚结束《披荆斩棘》高强度录制的他,第一时间选择自驾重访故土:穿行新城旧巷、走在滨河路上,康定城的变迁令他恍惚,但田凉粉、回味小吃一众“老字号”的熟悉滋味又瞬间唤醒童年记忆。

对于家乡的滋养如何融入创作,黄潇有着独到的见解:“家乡的美是创作的心态滋养,未必直接化用为单一的舞蹈动作,却深刻影响着我的创作状态。”在他看来,康定的山水人情,往往能内化为他创作时开阔的格局、坚韧的意志以及那份独特的“自在感”……而这些“通感”俨然早已成为其作品精神内核的重要组成部分。

作为从高原走出的舞者,黄潇始终心系家乡的文化传承与青少年艺术培养。对于同样热爱舞蹈的甘孜青少年,他寄予殷切期望:“甘孜州历来就是一个能歌善舞之地,锅庄的豪迈、踢踏的欢脱与街舞的自由本质相通。不必纠结舞种标签,重要的是通过舞蹈发现自我、表达生命。”黄潇总说,关键在于享受舞蹈本身带来的快乐与表达的自由,而非拘泥于特定形式,这是真正的文化自信。

他的反哺计划正在落地。“创作遇到瓶颈,我都会回到故乡康定‘充电’汲取‘营养’。当然,我也特别希望能回馈家乡,用我的方式!”黄潇透露构想,“会带团队深入甘孜,不是简单采集民族舞蹈动作,而是感受牧民转场的气势、工匠锻造的节奏、节庆狂欢的张力……将这些少数民族粗粝而绚丽的劳动诗篇和生命律动转化为当代肢体语言、剧场语言。”他特别提及康定独特的自然景观:“新都桥的光影、贡嘎的雪线、雅拉河谷的层林,这些视觉奇迹终将在我的舞台重现,让更多人看见康定、看见甘孜。”

当立秋之夜世运会开幕,成都将以街舞的跃动向世界发出青春邀约。那些热爱街舞的跃动身影中,或有人正跳着黄潇编创的舞步。这位康定之子以身体为媒介,完成了一场文化的“破壁实验”:在传统与现代、民族与世界、技巧与思想的边界上,奋力书写着属于这个时代的中国舞蹈新篇。正如导演组对世运会开幕式开场节目《缤纷之约》的诠释——“自信比守旧更有力量”,黄潇的舞迹或是康定情歌在21世纪的回响:真正的守护从非复刻,而是让古老基因在当代血脉中重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