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明前
一、子牛渡口
紫河村子牛渡口地名出自泸定桥《康熙御碑》。位于今泸桥镇紫河村台地,村“两委”活动室围墙外国道C662线外侧坎下河岸。渡口北至水打坝马路砣;南抵兆角树;海拔1100米,长度500米。渡口东岸插入河床坚挺高大瓦窑岗山梁裸岩,与西岸伸入河床紫河台地,共同让此河段不仅河床变窄,且水流速变慢、河面平坦。斗转星移“子牛渡口”已记入历史316年。
据紫河村先辈流传,旧渡口开船的是当地官府。清朝大臣从长江边、川西岷江船工中强征来中青年修建渡口。当时,载货物过河,叫“商渡”;载兵过河叫“兵渡”;载官人过河叫“官渡”,后人称“官金渡”;载牛马过河叫“畜渡”,畜渡绳捆四蹄,布蒙眼睛放在木筏渡河。
渡口最忙碌时间是每年11、12月和来年1、2、3、4月枯水期。此时河面均宽70—80米,适宜渡船。5—9月,汛期河面均宽100—110米,渡船减少,洪峰期则停渡。在泸定桥没建成的前千百年中,子牛渡口为商贸互通、文化传播、民族团结做出贡献,其功绩有《康熙御碑》为证。
二、古地名—堡子
明清时期,泸定乡下就有了“堡子”这一古旧地名。紫河村也保留着堡子的古地名。该村上方村子,人们叫“上堡子”;下方村子叫“下堡子”。上下堡子间以“中堰”为界,过去又叫“一把伞沟”。
该村耄耋老人李健国、李启元听祖辈讲过,早年上下堡子开过好几家住官人、商人的旅店,以及住背夫、马脚子的客栈。泸定和平解放后,则有黄成富、刘永清两家旅店。过去,上堡子有一条南北走向长100米的街市。街市上有烟馆、茶馆、饭馆、酒馆、赌馆以及裁缝铺、药铺、铁匠铺、代字摊、杂货摊。附近则建有货物转运仓库、兵营、私塾堂、白马庙。白天,从渡口到上下堡子,人流熙熙攘攘。坐滑杆的达官贵人、背茶包的背夫、押运保镖人,拥挤在堡子、渡口。有时,村民会见到手执长矛、腰挂刀钊、胸前背部布衫印有“兵”“卒”“勇”字,脚穿草鞋的士兵在渡口上,维持治安,疏散人群。
堡子人多,房屋为木石结构茅屋或瓦板房,这些房屋都不防火。那时,店铺一家紧靠一家,夜间有专人打更报时,提醒众人“干毛干草,小心火烛”;“小孩不玩火,玩火惹灾祸!”;“店主、客人小心盗者”。堡子上过年时,家家户户贴春联,吃团年饭,正月初九耍狮灯、牛灯、办庙会。中国传统文化在子牛堡子得到传承。
三、古道
史料记载泸定境内有3条古道。其中一条即在紫河村。古道由子牛渡口接河东、河西。古道,至今留有商队、背夫住过客栈的残墙断壁以及歇气台,和石梯上密集的拐子凹。渡口东岸沿河而下,过桑梓镇、甘露寺、层子坡、抵大桥头过潘沟,往东拐到冷碛田坝沿潘沟直上二郎山西坡。途经金竹林山桠口、二台子、龙胆溪、峰子崖、新沟、两路口、天全。
子牛渡口上岸到上堡子过白马庙、水打坝、沿山边爬石减槽坡来到下田坝老树子(有客栈)过大沟、朱家庄房、坟山坪(有店子)拐弯进磨河沟到钟油房过下河(有店子)经鹃鹃坪、海船石、蛮卡子、翻雅家埂进入广衷康藏高原,这条古道被称为牦。道。过去,藏族聚居区稀缺茶盐、粮食、绸段、布匹、纸、小商品等。这些货物,在子牛渡口上岸运入。而汉族地区需要的马、名贵药材虫草、贝母、黄芪、大黄、熊胆、虎骨、鹿茸,也通过子牛渡口运出。从子牛古道过往的货物有40种之多。
四、古树
紫河村子牛上堡子旧街道旁有一棵挺拔古银杏树。该树树杆直径二尺五,树高三丈,枝繁叶茂、树稍筑有喜鹊巢2个。2022年,泸定县人民政府为该树授古树名木保护牌:编号为532200046,保护等级为三级。古树下有一座土地小庙,小庙庙门贴有一副对联,上联:土中生白玉;下联:黄金送百家。小庙四季香火不断。庙佑古树,古树伴小庙,共同守护紫河村280年。
古树见证了紫河村兴衰与变迁。紫河人祖祖辈辈视古银杏树为村子标志物。古树是紫河村精神象征。
五、古庙
紫河村白马庙是一座古庙,是白马将军庙的简称。
白马将军是唐朝一员战将。白马庙在唐代后期就出现在紫河村,有一千多年历史。白马庙距子牛古渡口200米,位于上堡子与水打坝两交界,背靠高山,庙门朝东,90平米大殿内3尺高神台正中供奉着白马将军。将军左侧一字排开是游天、雷神、财神、牛王菩萨神像;右侧依次是观音、王母、送子娘娘等神像,共十一尊神像。神位前三组香炉、油灯,由当地会首、居士六人每日轮流上香、燃灯。当地会首讲,他们365天坚持烧香、点灯、烧钱纸。他们烧的是世俗,表的是虔诚之心;拜的是牵挂,祭的是将军、英雄神灵,愿的是后人平安。
六、古战场
翻开《泸定文史资料选辑》第一集和2000年《泸定县志》,其中皆有“子牛一役,民房全被烧毁”记载。不过,却没有详细战役细节记载。据紫河村几位老农和本村退休干部心记祖辈所讲,笔者得以对“子牛一役”有了接近历史真相的梳理。
起因,保路运动
清宣统三年(1911)六月南方各省掀起反对清政府把铁路主权出卖给英、法、德、美帝国主义的保路运动。该运动,得到四川成都爱国人士、社会名流、工人、学生、市民、郊区农民的纷纷响应。当时,工厂罢工、学校罢课、商店罢市。20多万人游行请愿,围困四川总督府多日。反清浪朝波及各地,就连泸定广大民众也纷纷响应。七月初二,龙巴堡袍哥老大谭必芝,得到留在成都的同盟会成员通知,成立了泸定同志会,组建同志军。谭必芝趁清政府边务大臣赵尔丰途经泸定“改土归流”,收缴了咱里、冷边、沈村三土司的印信(委任状、大印),新封的“流官”未到位,泸定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之际,成立了泸定同志会,并迅速扩充同志军。壮大反清反帝力量。
揭竿而起
时年46岁的谭必芝,凭自己走南闯北,结织三教九流、人脉广、朋友多,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坐上泸定同志军首领位置,担起攻打清边军领头人的重任。那时,深受封建地主阶级和天主教会盘剥欺压的泸定乡村劳苦大众,向同志军捐粮、捐钱、捐枪。广大农民子弟涌跃加入同志军,紫河村有11位青年同志军成员。谭必芝得到当地反清民众的拥戴、支持。他一面指挥同志军捣毁电杆、割断电线、中断康定与雅安官府通讯。一边组织同志军率队出征,把斗争对象指向打箭炉厅。同志军在升亢、柳杨、瓦斯沟一带遭到清军的火力阻击,逼迫撤回泸定,休整等待时机返击。
一封密电
1911年,四川总督赵尔丰上任不久对四川同志会反清反帝举动大开杀戒。清军开始镇压围困总督府的同志军骨干,制造了震惊全国的“成都事件”。引起四川各地民众的英勇抗义,纷纷驰援成都同志会。赵尔丰见形势危机,坐如针毡,他紧急密电清政府,请求从湖广、陕西调兵驰援成都总督府,镇压革命党人和同志军。赵尔丰给他在打箭炉的心腹傅华封一封密电,速调清边军5000紧急驰援成都。傅的边军集结和启程日期被泸定同志军首领谭必芝获悉。泸定同志军紧锣密鼓备战,据守泸定桥、掌控三渡口(烹坝、沈村、子牛),千方百计拖住边军,减轻雅安、成都同志军的压力。为达此目的,谭指挥泸定同志军撤去泸定桥上西段桥板,决不让清边军从泸定桥上过河。同时,派出同志军在清军有可能经过的地方,烹坝、沈村、子牛旧渡口进行布防。其军事布署和举动,被傅华封的密探洞察,并及时上报。得报,傅集结第一批3000边军分三路向泸定运动。一路为左路,出打箭炉东门,过瓦斯沟,顺大渡河直奔泸定桥,牵制守桥同志军;第二路为右翼,随主力军至雅家埂,沿唐蕃古道直奔磨西面,翻摩岗领到咱卫、沈村渡口对岸,佯攻沈村渡口,策应主力抢夺和控制子牛渡口。第三路,为主力军,直奔子牛渡口。
清军主力在两翼策应下,两天半走完打箭炉到子牛渡口的140里山路。第三天上午,清军先锋300多人进入子牛水打坝开阔地带,距离渡口300米。清军突然出现,同志军奋力抵抗。同志军武器大多数是鸣火枪,射程短、装弹药慢,被清军英造射程远、连发、杀伤力大“九子步枪”压制住。100多名同志军寡不敌众,一个时辰即溃不成军。当天上午,清军夺下并控制子牛渡口。他们找船、拆民房、扎木筏,为渡河作准备。就在清军占领子牛渡口和上堡子时,另一支清军顺山边往下堡子运动。固守在下堡子坟尖尖的几名同志军发现前方清军,土炮手张恭荣将枇杷木挖空,填上土火药、铁沙子做成土炮。当他拉动土炮引线时,发现引线受潮点不燃。土炮成了哑炮。此时清军已到二位炮手面前,他们从没见过这种木炮,便问二人这是什么?二人老实说是炮,打清军的!清军把二炮手,捆绑押到白马庙,吊在树上,活剥人皮。清军在下堡子进一步扩大搜索范围。
当天,李家包包李全禄,见一老人蜷缩在他家屋角。李问老人,干什么的。老人回答,逃难的。正当李全禄和老人对话时,在场的两个清军命令老人把李全禄家房子烧了。不烧的话,立马杀了他们,烧了的话,就不杀他们两个。于是,逃难的老人抱来玉麦桔杆,堆放在李全禄大门一侧窗下,准备焚烧房屋。清军见此,离开了李家。清军离开后,俩人立即灭火,李家房子才保留下来。李家房屋成了“子牛一役”唯一留下来的一户房子。
传说“子牛一役”烧掉民房200多间。李全禄亲眼目睹清军放火,上下堡子一片火海,浓烟遮天闭日。后续清边军打扫战场,把作战中死去的同志军和枪杀的老百姓尸体统统抛入大渡河中,毁灭了罪证。1912年清政府灭亡,民国政府取而代之。“子牛一役,民房全烧光”,则记入泸定县史册。